“祥瑞!祥瑞怎么来了?”小桃下意识便冲着小猫团张开手臂,但又因这些天的少接触显出两分犹豫生疏。
她蜜色的桃子脸整个都被猫崽的到来点亮了,连鼻子上的小雀斑都透出一点红扑扑。
云棠只踟蹰了一瞬,就小跑两步跳进了女孩怀里。他坐在小桃手臂上,小脑袋要后仰着才能看到她,那圆蓬蓬的奶白色小脑壳跟一样圆乎的小身体挤在一起,脖子因这样的动作完全消失了,从后面看简直像两个笨笨地连接在一起的毛糖球。
不提小桃此刻的开心,另一个也正下值在自己房内、本来正面无表情收拾床铺的二等宫女阿亚也怔怔地盯着这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有些失神,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出了半声短促的尖叫。
这在平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宫人们在自己屋室内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同居的侍人除了必要时,甚至连低声交谈都少有。掌宫更是严苛地将这条规矩作为考核宫人的标准之一,连三等以下的宫侍都以不多话、少言语为荣。
阿亚平日便是个极谨言慎行的姑娘,一直以来很少犯错,在清平殿掌宫眼里算是个得意门生。
小桃惯来是十日里连阿亚五句话都得不着的,从未见过她行差踏错、更遑论这样失态的时候。
她当下甚至连抱着的祥瑞都暂忘了,满脸惊异地向二等宫女望了过去,带着她怀里本来在看她的云棠也朝阿亚转过了小猫头。
第17章
阿亚本来已惊觉自己失仪了,连忙整理神态、端正仪容。
没成想有只不讲武德的小猫猫这时转过他圆丢丢毛绒绒的脑袋,用那双美得让人心醉的大眼睛天真纯洁地直盯着她瞅。
又是一声憋不住的——像也像惊叫的尖声短促地滚出了阿亚的喉咙。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天啊……娘啊……陛下啊……”细碎的跳跃的感想正在成熟稳重的宫女心里不停滚动。
有一种非常不讲道理、但极其珍稀的幸福感正在阿亚四肢百骸里融解,那很难解释原因,似乎是灵长类动物看到小猫咪就会激发的条件反射、是刻在基因里的情绪本能。
毕竟到了几千年后,现代社会的人类发现:就连猴子都会喜欢猫猫。
可是这个时代毕竟没有猫,没有俯拾皆是的猫咪文艺作品,没有成熟的撸猫文化,没有平台云吸猫,更没有猫奴的经验笔记、诗作流传,能够告诉世人——万般皆下品,猫猫解千愁。
所以尽管小桃看到云棠就酥了,阿亚看到猫崽也酥了,但是他们的酥麻并不相通。
云棠倒是很能理解——别看梁宫中的所有人日常板着一张葬父脸,常年丧得好像失去人世间所有欲望,随时都能拉走埋到土中。但是他能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在看到他时都拼命压抑着一腔激动崇敬之情,而如果在无人的时候于宫道边单独遇见,有的人还会忍不住对他上下其手。
这时候云棠就会反向挑选一下,他不喜欢的人他就快速跑开,稍微比较感兴趣地他可能会蹭上一蹭。如果没有黎南洲,云棠可能就会是那种四处留情的小渣猫,放肆地到处偷心,但跟哪个人类的关系都不会保持得太长久。
小桃却不太能理解。
虽然这样的类比不太恰当,但她现在看着阿亚的样子很像是那种小女孩看到偶像失格的表情。
尽管阿亚待她一直很冷淡,但其实像小桃这样的小姑娘,对秦抒、阿亚这样年长稳重又优秀的女性总会有种朦朦胧胧的向往之情。
“阿亚姐姐……”小桃声音很轻地唤了一句。
阿亚轻咳了一声。她的眼睛还控制不住地黏在小奶猫身上,神智却在渐渐回笼了。
“我只是太惊讶了。”阿亚解释道,“天色已晚,神兽大人此刻不是该陪在陛下身边?怎么这时候跑来我们这里了。陛下可知道祥瑞的来处?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掌宫?祥瑞待在我们这里没关系吗?”
阿亚嗓音压得极低,瞬间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看样子是在尽量挽救方才制造噪音的错误,只是仍掩饰不了她短时间内就把自己十天的说话份额用完的事情。
小桃手中搂着好久未亲近了的猫崽,又听到阿亚一气跟她讲这么些话,既惊且喜,不由两手在小猫背上绞着指头。云棠疏软的奶毛都被小姑娘不时轻轻捋起,搅起一两个看起来软绵得要命的小旋,立刻又让阿亚的眼珠不由自主被黏住。
“我也不知道祥瑞怎么会跑过来……”小桃用气声说道。
她心里倒是有一个念头:云棠是下午注意到她御前失仪、惊惧害怕了,这才专门跑来安慰她的。
这个想法让小桃心里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可是就连她这样没心眼的小丫头也明白自己不能有这个傻念头。
她不配。
经过下午秦抒女官的那一番话,小桃也模模糊糊明白了——她固然因伺候祥瑞的名分而显得地位特殊,可她也不能就此自居神兽的亲近得意人。
小桃不能确定秦女官究竟有没有暗示过她这个意思,但是这傻姑娘自己也凭着某种食草动物的本能恍惚意识到:她不能从心里觉得云棠同她亲近,同她要好——她们那「仁慈宽和」的陛下不能容。
对,年纪尚幼的小桃相信皇帝陛下是宽容慈爱的,但比起严苛的童太监和各位掌宫,所有低等宫人从内心深处更恐惧黎南洲。就好像——如果他们辜负、违逆了这位从不发火的皇帝陛下,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我想……”小桃贪恋地搂着这一团毛绒绒软绵绵的温暖,“祥瑞只是四处跑来玩耍,刚好跑到了此处。”
云棠原本就是想过来安慰一下这个疑似吓着了的小丫头。
他倒不知道秦女官那一节,只是他现在看着小桃比平时在殿中值守时更活泼的样子,就认为这没心眼的小女孩早就自我平复好了。
他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有点惦记方才在居正殿理政的蠢瓜,想回去看看黎南洲磨叽完了没有。云棠一直觉得黎南洲每天在干的事情很无聊,他还没真正了解过黎南洲都在做什么,只有个大概的概念:知道他好似在运筹着一座庞大的地下钱庄,又常念叨一个叫下塘的郡城。
猫崽歪着头,在小桃怀里立起上身,用细软的头毛蹭了蹭小丫头——他大概准备走了。
一个动作,两人发疯。
小桃中了软毛毛奖,阿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有个小人在转圈握拳跳舞。
稳重平和的二等宫女缓缓审视内心、定睛一瞧——这小人、这小人不就是她自己吗!
那一刻,跨越了古今中外,阿亚跟许多云吸猫的人类共情!
而准备走的云棠也在这时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阵电流声。
——嗯?不对劲……
云棠呆毛一立、小胡子一抖,非常警觉地环视四周。可是除了两个目射神光盯着神兽大人的姑娘,周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宫侍的屋子里灯光昏暗,猫崽的瞳仁在夜里更加放大了,此时环顾四周,圆丢丢地转着,更显得小猫狡黠机灵,好像窝藏了好多毛绒绒的鬼主意,像个贼溜溜的小猫偷。
此时已经是不得了了,云棠的一举一动对姑娘们来说都正引发着一场可爱的折磨。
尤其是对面的阿亚——她的手好像已幻想出软毛毛的触感和温度,这幻想编造出来一种幸福又痛苦的痒,从阿亚的手掌心一直传递到她心头。
阿亚再也忍不住了,主动开口:
“小桃,”阿亚的面色还平静无波,音色却已是从未有过的和煦温柔,“五日前,你私下跟阿细商量过,想要跟她换过今年的值休,出宫回家,看望家人,是也不是?”
小桃听清楚年长宫女说了什么,面色渐渐变了,膝盖不由地发软。
若不是她手里还抱着温暖的小猫——私下同人说小话、更换值休,这倒不算明文的罪状,可如果掌事知道了,也会给她带来一顿排头。
她一向以为自己同阿细交好,才在背人处与阿细偷偷相商。更换值休要打点的银子她已经攒好了,却因恐惧迟迟不敢跟人提及,犹豫了好久才向阿细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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