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微双手按着地图,手指点过京师周边的几处军营:“此时,您也发出消息,称长安有篡位者矫诏,长安周边将领未能见您当面,信息一来一回亦有时间差,恐怕会被前后矛盾的消息骇的不能动。在只要动了就有可能卷入叛乱的风险下,不动,才是上上策。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能动了,最好的时间便已经过去。”
楚明瑱顿住,思忖良久如何破局。
燕知微又道:“若臣是叛党,长安禁军若不配合,还有一法。”
他说罢,将棋子放在平康坊附近的顾府,面无表情道:“遣家丁挟顾命大臣顾长清,以儒林贤臣之名,发先帝遗诏,以此,可在正统性上与陛下搏一搏。”
“陛下平定天下,为景朝重开大统,想要与您争锋,唯有把自己塑造为先帝遗诏指定的继承人。毕竟就算是您,也得尊一声‘先皇’,先不论此遗诏是真是假,这不重要。存在,即是麻烦。”
楚明瑱嘶了一声。
燕知微说到这里,又向他微微一揖,劝谏道:“政变,就是个打时间差的精细活。陛下若不小心,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楚明瑱推算后,发现时间窗口若失,麻烦巨大,甚至真的可能输,才道:“还是知微最会拿住朕的命门。”
“但是以长安城中种种迹象推算,谋逆者早就被陛下吓破了胆,一无先手准备,二无胆魄,根本不敢来行宫碰您。”
燕知微说罢,给他喂了一颗甜枣,软绵绵地安抚他。
他话锋一转,是恰到好处的恭维:“他们会铤而走险谋反,是因为被陛下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他们心存反意,亦有反迹,等到被查出来,怕是很快就要被陛下株族了。”
燕知微说到此,才盈盈拜下,垂下头颈,坦然道:“此计阴毒,臣决计不会将刀对准陛下,只是提醒陛下,莫要掉以轻心。”
“果真是听君一言,朕才知自己心生骄狂。”
楚明瑱忙伸手扶起他,显然也不疑他有谋逆之心:“知微此言,于朕大有裨益。”
“陛下圣明。”
燕知微比楚明瑱自己还操心他们老楚家的江山大业,见刺激了他,这才起身,依到君王怀里,装起了乖。
“陈留王谋反事败,与之相关的叛党被杀……此事,臣并未参与其中,亦未曾献一计。”
事情过去之后,燕知微倚在他怀里,第一次这样缓慢而坚决地为自己辩解,“若是臣真的对陛下,存有杀心……”
“以臣对陛下的了解程度,与陛下对臣的毫不设防……”
燕知微抚着楚明瑱的侧颈,虽说柔弱无骨似的攀在他身上,完全依赖于他。但这股寒冷,却教君王芒刺在背。
“陛下,当真能平安无恙吗?”
美人温柔吐息,却是刀刀致命。
楚明瑱首次真正体会到,燕知微作为相国的那一面,到底有多么见血封喉。
第30章 安全感,保护欲
楚明瑱陡然意识到,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对燕知微毫不设防。
楚明瑱一点点地塑造着小燕,见他成长, 再享受他的依赖、陪伴与情感回馈。
在这个孤独的世间, 被抛弃的燕知微, 与被放弃的楚明瑱,合该在那个雪夜相遇。
当年的燕王不藏私, 教他诗书、兵法甚至剑法, 关照着他每一步的成长,因为他喊他一声“主公”。
燕知微聪明刻苦, 是他最好的学生。世情将他磨砺的通透坚韧。假以时日,他再洗去些许年轻意气, 发展朝堂势力,就能不依靠皇权, 成为合格的一国宰相。
纵然燕知微天资卓绝, 也从未将自己的锋芒与锐利, 对准过于他有知遇之恩的主公。
这样的小燕, 怎么会背叛他呢?
“……陛下, 您过去在宫廷里, 不是步步谨慎,在饮食上从未大意过吗?那时的您多有戒心。”
燕知微声音温软, 却把恍惚的楚明瑱勾回到了遥远的时光里,“怎么, 现在却完全没考虑到刺杀的可能呢?”
楚明瑱没答话,因为他确实甚少担心这一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对了, 是燕知微开始帮他管理王府之后。
尊贵的君王躯体微僵,神情凝住, 燕知微退开两步,向他躬身垂衣,淡淡笑道:
“臣替您管家时,挡住了多少回刺杀,具体数目都有如实记载,也写过折子给您。这个数字您应该忘记了,臣再提醒您一次,截至您入京后,总共有一百二十四回。”
燕知微道:“随着您霸业大成之日将近,频率越发增高,入长安不足三月,就有二十余次。”
“银针淬毒,膳食下毒,歌舞宴席白刃刺客,买通婢女,酒肆围杀,暗箭……”
燕知微掰着指头算,“有其他王侯的,有来自朝廷的,还有私人复仇,还有……”
这些刺杀未遂的刺客,楚明瑱都交给燕知微处理,只是偶尔问一句,便不多管。
无他,这种刺杀太多了,却只能等到打到敌人地盘才能报复回来,剩下只是记一笔罢了。
燕知微本不想这般邀功似的提起,此时是必须要教登上帝位后,对明枪十分防备,却对暗箭认知不足的楚明瑱,重新拾回警惕心。
“朕,没有太多印象。”楚明瑱凝望着他,迟疑道。他果真是被保护习惯了。
燕知微偏偏头,叹息道:“陛下之所以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刺杀没有一次成功过,多数刺客都被拦在了抵达您身边之前。毕竟,您每一次用的食、水、汤药,甚至器皿,都会过臣的手。就算是安全的食物,也必然是臣试第一口……”
楚明瑱想起在宫里用膳时,燕知微总是不等他动筷,自己先吃一口,再给他布菜。
就连来行宫后,燕知微也四处走动,亲自检查过一遍,才放心他家陛下在行宫里到处浪。
“臣这种先于您动筷子的习惯,还被顾大人提醒过。臣习惯了,后来矫正了一下,最终还是改过来了。”
燕知微说的是老臣顾长清。这位清流重臣,明面上不与燕知微来往,私底下,却颇像是长辈待后辈,暗地里教他些为臣之道。
顾长清历经三朝,他看得明白,陛下的心在哪里。
楚明瑱看着他,眼底似乎有着流转的波光。
良久,他才饱含温柔与愧疚,轻声道:“知微辛苦。”
燕知微被他感谢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他轻咳一声,掩饰面上绯红,道:“陛下英雄人物,胜败只能决于战场之间。霸业未成,臣自然不会教陛下被这些阴私手段打败。”
燕知微做幽州主官,忙碌一州事务时,手中有了实权,他更能时时控着幽州的燕王府,虽然主公经常不在府中。
在楚明瑱自军营归府时,燕知微更是去亲自迎驾,同进同出,一边安抚着疲惫的主公,知冷知热;一边则是密切注意异常,把危险捏死在襁褓里。
随军出征后,燕知微身为幕僚,随着燕王住在王帐,更是严谨地对待一切会送到主公手中的东西,排查每一个接近的陌生面孔。
在他这润物无声的高压下,哪怕是主公的心腹将领,进王帐汇报军情前也得解剑。
为此,他还被几个年轻将领吐槽:“燕王妃都没你当的这么精细。”
这样日复一日的严密排查与护佑,燕知微给他制造了最安定的后方,教楚明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征伐沙场,决胜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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