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这群人本质上和村里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发现同僚的瓜后,一个个啃得特别起劲。
不过对于被啃的那一方,就不那么愉快了。
温御史再摆不出他那严肃正直的神情,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他把那些小声讨论的官员的脸一个个记在心里,咬牙切齿。
你们等着,我就不信你们是无缝的鸡蛋!
【哇,还有还有……】
许烟杪兴奋的心声传来。
温行爱特别暴躁。
你能不能停下来!
老盯着人家家里的事情看是怎么回事!
就不能尊重一下别人隐私吗!
我家里人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许烟杪是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哇哇!他们家老四居然……】
满朝文武踮起脚尖,不由自主往许烟杪那边看。
温行爱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一股气从胸口迸发,带着血液回流,涌到喉咙……
“噗——”
*
许烟杪心声一停。
他迷惘地抬头,看到前面好像乱乱的,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继续戳戳兵部司务:“前面怎么啦?我刚才走神了,没注意。”
许烟杪突然激动起来:“难道是传说中的死谏?为了让公主臣服于夫为妻纲,这温御史决定一头撞死,威胁皇帝?”
大瓜啊!
兵部司务:“……”
那眼神吧,复杂到许烟杪看不懂。
好在这兄弟是个好人,耐心地给他解释:“温御史吐血了,约莫大概可能是旧疾复发了吧。”
“哦哦。”许烟杪信了。他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那夫为妻纲这事……”
兵部司务又是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才说:“大概,没有人会为这个站出来了。”
为国死是忠良,为了屁关系都没有的前驸马社死,还是算了吧。
比如崔御史。
他后怕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温御史,嘴角一撇,抬高下巴,笑容显得十分有优越感。
傻帽,和许烟杪这个小白泽硬杠?不知道他手里多的是情报吗?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不想成为笑料,就老老实实盘着。
还好还好,自己选了明哲保身,不然恐怕现在地上吐血昏迷的,就是两个人了。
突然听得上首,老皇帝幽幽地问:“崔漪,你认为朕对刘怿的处置如何?”
崔漪突然打了个冷颤,急忙道:“陛下的处置自然是至公至正,前驸马欺辱公主,便是欺辱皇家,言他以下犯上,有谋反之心,并非莫须有之名。”
老皇帝又道:“可朕看那温行爱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夫为妻纲乃世俗准则,朕强行插手,岂非昏庸?”
崔漪听完就作出笑了的模样:“若是寻常人家,妻灭夫家自然是人伦大事,可之于朝堂上,之于天家,这算什么呢,也值得拿到朝会上吠吠。”
老皇帝微微挑眉。
崔漪接着说:“何况,我等为陛下臣子,高坐庙堂,受军民奉养,得皇恩浩荡,不思如何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竟纠结于一家人是否能做到夫为妻纲这种小事,实属荒谬!”
他上前一步,声若洪钟:“倘若庙堂之上日日所议尽是此言,衮衮诸公岂非笑话!尽成贪图蝇头蜗角之徒,造作尸位素餐之辈!”
许烟杪差点一拍大腿。
妙啊!
这崔漪真会说话,极限自救也挺牛逼的。
不禁遗憾,怎么自己就学不会呢?如果自己能学会,说不定就简在帝心了。
老皇帝满意了,一摆手,打断崔漪后续的表忠心:“既然如此,那宋国公一家便维持原判了。你稍后去户部报道吧,任户部员外郎。可巧,朕之万寿亦在户部,为户部司务。”
崔漪还真没注意到万寿公主今日也在朝会上,一听到老皇帝这么说,勉力压制住自己抨击女子为官的话语,抱着自己的九族,小心谨慎地说:“谢陛下恩典。”
又道:“原来殿下为户部司务,专管出入文书。”
随后,遥遥对着万寿公主一礼,恭敬道:“来日请殿下多指教了。”
崔漪可不是象牙塔出来的大学生,对于皇帝话里的意思可懂得很。
——不就是让他在户部给万寿公主做支持吗?行!支持!他都支持!
老皇帝更加满意了。
而大学生正在继续骚扰好同事:“户部员外郎是几品官啊?”
兵部司务麻木地:“从五品。”
大学生清澈愚蠢地说:“从正四品降到从五品,降得也不多嘛。”
兵部司务:“话也不能这么说,御史地位超然,有风闻奏事的特权——就是一件事情,不需要拿出证据,只要道听途说,御史就能在朝堂上发难。而户部员外郎就比较朴实无华了。”
许烟杪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懂了!就是从天上掉到了人间。”
兵部司务:“……”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接下来朝会也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下了朝。
——倒是令不少大臣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许烟杪会透露出其他劲爆的事情呢。
老皇帝乘着辇车去武英殿批改公文,想到今天..朝堂上的大获全胜,心情十分舒畅。
眼睛黏在公文上,头也不抬地对大太监说:“怎么没点眼力见,皇后的汤还不快端上来?”
一股尴尬的沉默之后,大太监害怕到有些磕绊:“陛下,没、没汤。”
老皇帝豁然抬头,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皇后每日都会在朕下朝后送汤过来。”
大太监欲言又止,大太监硬着头皮说:“陛下,真的没有汤。”
老皇帝抬高了声音,强调:“不可能!一定是还在半路上,你这老奴惫懒,也不知去看看。”
大太监连忙应是,轻手轻脚退出去,老皇帝满意地低下头继续批改公文,过了一会儿,殿门重新被推开,老皇帝抬头,只见大太监空着手回来。
“汤呢?”
“回陛下,奴婢一路行到殿下寝宫,殿下说……”大太监想擦汗又不敢擦,只能从身体僵到脸,表情僵硬地复述:“殿下说,陛下想要喝汤,可以请膳房那边做。”
老皇帝一拍桌子,满脸不忿:“她——”
“好大的胆子!”
老皇帝生气:“她就为了一个出墙的贱婢不理朕?”
老皇帝骂骂咧咧:“朕就是平日里太顾着她了!”
老皇帝捏着笔:“朕倒要看看,朕一直不去她宫里,她坐不坐得住!”
低头,批改公文,一个时辰后,抬头:“皇后她来道歉了吗?”
“回陛下,没有。”
“嗯。”老皇帝淡然一点头,继续批改公文。
两个时辰后。
“皇后她来道歉了吗?”
“回陛下,没有。”
“嗯……”老皇帝动了动腿,扭了扭手,又抬头看了看窗户。
三个时辰后。
“皇后来……”老皇帝顿了顿,把笔往桌上一放,“砰”地起来,椅子往后推出一大截。“摆驾!椒房殿!朕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反了这天了!”
……
万寿公主捏着官印进宫,本来想再和他爹谈谈当官的事情,发现他爹不在武英殿中,便忐忑地询问侍卫:“我爹爹去哪里了?嗯?椒房殿?本宫要过去,尔等不必跟随。”
便一路走到椒房殿外,奇怪的是,殿外也没什么人守门。
万寿公主正困惑着,走近殿门,就听到里面爹爹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你别气,不杀就不杀,流放行不行?”
“好好好,不流放不流放,咱不流放了,让她进掖庭……”
“行行行,不进掖庭!依你,都依你,等她生下孩子就让她去青灯古佛,咱大度,不和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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