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今年所籍之马, 共两万六千匹,这四匹马虽并非其中最好的, 却也体健善驰。一匹能卖五两到八两的纯银。”
老皇帝慢吞吞地从众马身后行出, 仔细一看,那里居然还有条凳子。
他笑着说:“罚你半年俸, 这四匹马赐你, 如何?”
许烟杪下意识:“臣无院子养它们。”
老皇帝侧眼瞧他:“你就不会养在太仆寺里, 需要的时候再去取?”
许烟杪愣住:“还可以这样?”
老皇帝:“当然不行。”
许烟杪:“……”
心声中都带了委屈:【不行你还说……】
面上,许郎还是很有当下属的自觉,敢怒不敢言:“陛下莫要拿臣取笑。”
老皇帝忍俊不禁:“哪里是取笑了,你不知道有个情况叫:皇权特许?”
许烟杪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谢陛下恩典!”
老皇帝瞥他一眼,道:“有了马,再备辆好车。这是平日里赴宴的礼节,你也是大官了,别让人看低了去。”
古代社会,马就相当于人的正装。甚至去一些正式场合,如果拉车的马用的是母马,会被直接拒绝进入。
当然,这次送马在许烟杪眼里就是——
【嘶——】
【老板送车了!还是豪车!老板大气!】
老皇帝微微一怔。
他只送了马,没有送车啊。许烟杪不会是误会了吧?
算了。还是给他送一个,免得这混小子回头发现没有车,又说朕小气。
老皇帝咳嗽了一声:“还有一辆车,一起给你备上。都放在太仆寺里。这里还有些黄金杂物,你一并拿回去吧。”
【芜湖!!!】
老皇帝目光瞥到许烟杪手上拿的那叠纸,好奇:“这是什么?”
许烟杪:“……”
【遭了,忘了把这东西先让高襄拿着了!】
【皇帝应该不会硬要臣子手里东西吧?】
【但是如果我支支吾吾肯定会要的——可恶,我要怎么糊弄过去啊!】
【而且,人家刚送我一辆车,我糊弄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皇帝眯起眼睛,视线直盯着那几张纸不放,看得许烟杪心头发毛。
“陛下……”许烟杪灵机一动,垂下目光,好像一副不是很好意思的样子:“这是公主托我帮忙的。她女儿家,得知自己要嫁人了,很忧心驸马是何等品性,便拜托我去查一下。”
许烟杪:谢邀,当官三年,已会模棱两可大法。
——他一个字都没有欺君!
老皇帝还真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反而是颇觉有趣:“襄阳她竟还有如此女儿娇态的时候?真的假的?”
许烟杪的目光难以自禁地漂移一下。
许郎咳嗽一声:“臣不该谈论公主是否娇态。”
老皇帝满意地点……
【这样应该行了吧?老皇帝应该想不到高襄的目的是想要搞黄自己婚事吧!】
头点到一半停顿住的天统大帝:“……”
呵、呵!
*
翌日。殿试如常举行。
许烟杪自以为偷偷环视了一圈周围,在一众御史仿佛睁眼瞎的情况下,心里奇怪:【咦?高襄怎么不在?】
老皇帝冷笑一声。
……
宫里。
“果然,求助神器的报应来了。”
襄阳公主扯起衣角揩不存在的眼泪,开始抄第五十五遍《女诫》。
等着她的还有四百四十五遍。
“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讨厌《女诫》!”
老皇帝:没错,朕就是故意的: )
*
许烟杪不着痕迹地活动一下脚趾——站太久了,有点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了。
找不到襄阳公主他也没想太多,视线开始看向在场殿试的考生。
看到梁幼文也在,看来是覆试过了,许烟杪为他高兴。
看到高贺,对方也看到了他,朝他笑了笑,看着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
【希望一会儿他看到殿试题目,不要把笔摔了。】
【反正我是摔过一次了。】
这可就把大臣们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题目,居然能让许烟杪这么说?
——小白泽可是见多识广啊!
【这个时间问帝王之政、帝王之心和帝王之法,老皇帝不会是看自己年纪大了,开始着手给下一任铺路了吧?】
帝王之政???
帝王之心???
帝王之法???
陛下你还真敢问啊!是真相信这些考生的胆子。
窦丞相眼角微微抽动,再次为自己这位妹夫而感到惊叹。
——怪不得他这次一个学士都不招,一定要自己琢磨殿试策题呢!
*
之后是一应殿试流程,待鞭鸣之时,帝驾离去,文武百官退去,只余礼部官在现场,给各位考生散发考题。
【我还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皇帝在殿试现场看,然后站在谁谁后面看对方写的文章看得入迷,惊为天人,让六部尚书心里痒痒到底是何等才华呢。】
【原来皇帝和非监考官员都不会在现场的啊。】
连沆走在许烟杪旁边,欲言又止。
电视剧又是什么啊?
难道是什么能够误导白泽的邪物?居然让许郎产生如此重大的误会——哪家皇帝和百官会那么闲,专程来观看贡士考试。
许烟杪转过头来,兴奋地说:“连郎!过两天我们去吃京师里那家有名的鸡肉水饺吧!”
连沆回过神来,诧异:“你不是说被罚了半年俸禄,要啃半年馍馍,就不出门吃了吗?”
许烟杪咳嗽一声:“反正我就是有钱了,去不去?”
连沆——乃至周边行走的官员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就猜出来了:肯定是陛下拿自己的金库补贴了小白泽。
窦丞相突然插嘴,笑道:“何必特意去花钱吃,过几日是我八十大寿,会请那家来府上做鸡肉水饺。除了吃的,还请了人来暖暖场子,唱的昆曲、皮黄,很是热闹——许郎可要赏光?”
许烟杪自然是道谢着收下这份邀请。
又走了几步,发现季岁居然还在官员队列里,很疑惑。
窦丞相看出来了,笑着解答:“季学士特意求的恩典,待此次殿试名次出来,再离开京师。”
许烟杪脸上疑惑之意更重了。
窦丞相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那位已经被解除父子关系的前义子,季岁需要知道他的名次。”
季岁不屑于针对对方的科举,但如果对方踏入官场,那就别怪他了。
——已经结了仇,自然是要往死里打压。
许烟杪恍然大悟。又看了季岁好几眼,直看得季岁满心困惑,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做什么会令人议论纷纷的事吗。
*
殿试一天,阅卷和读卷一天,第三天方才开始传胪。
殿试公布名次后,诸贡士参与的琼林宴非常热闹,不少官员家中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榜下捉婿”了。
状元是季岁那个前义子。
【哇……不得不说,季公的眼光是顶顶好,只要忽略对方的人品就行。】
季岁:???
感觉到周围又莫名其妙有目光汇聚,季岁微妙沉默后,询问自己人:“他又说了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谁。
被问到的官员默默鼓起勇气:“季公,小白泽在夸你眼光好。”
季岁:“……”
如果这不是许烟杪说的,他会以为对方是故意的,在暗中讽刺他。
什么眼光好?想给外孙女找个依靠,结果直接找到喜欢装模作样的人身上的眼光好吗?
憋气.jpg
*
一众预备“捉婿”的官员把目光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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