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若是胜了,她又是选的哪一位皇子拥立为主?日后朝中当真是要改头换面了么?
张怀易眼神在那些年纪不一,缩头畏尾的皇子中绕了一圈,低低一叹,觉得哪个都入不了眼。
不会真的要当女皇帝吧,他想起以后要日日朝见一名女子,心中就一股莫名的不适。
若真是如此,他便以身殉国,也绝不乱了纲常!
张怀易挺直了背,往旁一看,竟见一个熟悉人影绕过花廊,步履匆匆。
不少人都看见了,出声道:“陛下!”
张怀易也连忙问:“陛下安否?”
“陛下,凌君汐包藏祸心,今夜谋反,实乃滔天大罪!”
花影丛丛,衣裳簌簌,传来“萧炀”的声音,咳声道:“朕身负重伤,方居勤助朕逃脱,有护驾之功,朕已决定,立萧黎为太子,诸卿有无异议?”
梁平参眉头紧皱,萧黎一个九岁小儿懵懵懂懂地走上前,“父皇……”
张怀易满腹疑窦,“陛下,立储君绝非小事,只有口谕难合规矩!”
“凌君汐已闯入宫门,朕恐难活命,诸卿护着太子离去,宁家可定要好好待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
宁巍眼见凌君汐局势难挽,心中虽然恨恨,但听到宁家,也立马倒戈,挤进人群,“定不负陛下所托。”
宁启则欲言又止,“萧炀”道:“今夜之事,朕感念宁家与方将军之功。”
功?宁家有何功?
宁巍觉得有些奇怪,可从天而降的从龙之名迷惑了他的心。
或许是帝王悔悟,觉得亏欠了宁家,或许是幼帝登基,少不了宁家扶持,或许是不肯方居勤坐大,便要自己的母族宁家来分这从龙之功。
总而言之,都是帝王的示好。
宁巍忙不迭地表忠心:“幸得陛下之命,得以为陛下铲除奸佞,宁家还有护卫可献微薄之力,定铲奸贼凌——”
一块飞石袭来,正中花影中的人!
众人慌忙去扶,且看向飞石袭来的方向,“大胆!”
只见凌君汐为首,一身黑红盔甲,马蹄声震耳有序,身后乌泱泱一群精兵良将,高头大马,腰间刀光锃亮,还滴着鲜血。
这一位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手握长枪,浴血而来,一身杀伐之气,众官气势都矮了三分,质问谋反的话哽在喉中,一时错了先机。
凌君汐道:“叛臣方居勤已被斩首示众,拿下这假冒皇帝的贼人!”
说着,几名重兵押着“萧炀”,粗鲁地摸上脖子,将那人皮面具一撕!
张怀易低头一看,眼前被击晕的男人哪是什么帝王,分明是一个身形相似的陌生男人!
方瑞、宁启则、宁巍也迅速被人拿下,毫无反抗之力。
凌君汐高举圣旨:“本将手持遗诏,奉命进宫!方居勤与宁巍伙同谋反,罪该当诛!”
宁巍张嘴欲言,被兵将立马捂住嘴。
“遗诏?”梁平参惊道,“方居勤谋反?怎么可能!”
凌君汐展开那一卷五色绸缎,众人不得已跪下听旨,未听到任何一个皇子的名字,反而越听越惊心。
“……时然奸人所迫,朕断佞王之姻,与宁家之女通好,育一子,此事难显于人前,命永宁侯借名抚育,感念先皇太子萧安,赐名萧安逢,为宗室首嗣,谨告天地,立为皇太子……朕心深为轸惜,命以册宝,立妇人宁婧汐为后……”念完,凌君汐将诏旨一展,对着众人。
宁巍浑浊的眼里滚出热泪。
梁平参起身大喊:“贼人矫诏!“他挥着手中的字条,“此乃陛下真旨意!”
帝王和臣妻通奸,这是何等丑事!
此子且不论身份是真是假,被凌君汐养大,往后朝中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众人纷纷起身,“方瑞”终于等到话口,正要说话,宁启则忽然高声喊:“梁相手中的才是假的!”
凌君汐侧头来看,神色冷冷,脸上仍残存血迹,宁启则第一次见一个女人有这般的威势,不禁两股战战,可他心知此举是他投诚的好机会。
眼前此景,谁都看得出来宁家谋反已是“事实”,凌君汐绝不会为宁家说话。
他要有活命的机会!
宁启则强压颤声:“圣上之母是我祖奶奶的堂姐,名中有一“静”字,”宁启则顿了顿,改口道“……先皇写下应当避讳,或是另寻一字代替,可那字条上的“静”字无一笔多写少画,可见并非先皇亲笔!谋反一事,草民一概不清,只记得如此!”
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的过目不忘,才能在脑海中搜罗出一个少为人提的女子。
梁平参面色苍白,细细看那“静”字,果真无一笔之错,明明是这么熟悉的字迹……
先拿一个假的东西来骗过众人的眼,再拿一个以假乱真的东西颠覆前面的假……
他冷笑连连,真是好计策啊!这样下来,真假难辨,谁还会质疑?能质疑?又岂敢质疑!
怕是每一个不遵“遗诏”的人都会被定为谋逆!
张怀易看着凌君汐手中那卷遗诏,的确很像是萧炀的字,非常像,若不是旨意内容太令人震惊,他早就跪下认了。
他不敢乱定真假,毕竟当年宁家在新帝和佞王间左右不定的事是真的,他怕一味反抗,会落得个不尊抗旨的罪名。
众皇子更不敢出声,冒领太子之名,只会被凌君汐以矫诏之名击杀,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太子……
凌君汐始终高坐马上,读诏之后便不言不语,俯瞰众人。
终于,有人俯首,以示称臣。
而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压低身躯,张怀易发现,向一个女子俯首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难……
他最后一个跪了下来。
“帝崩,迎太子,立新君!”凌君汐高声道。
天光破晓,这重阳宫宴终于结束了。
众人离去,只剩宁巍和凌君汐在此处。
她翻身下马,将一个木盒放在宁巍面前,“家主,自裁吧。”
“你竟都不愿叫我父亲。”
“你说过,没有我这个女儿。”
宁巍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小木刀,刻的“汐”字也早就有磨损。
宁巍愣了半晌,自嘲冷笑,“你竟还记得她……”
凌君汐道:“我永远都不会忘。”
宁巍拿起刀,满面尘土,面容复杂,“我的事,不要牵连整个宁家。”
“可以。”
宁巍闭上眼,往脖颈上一刺,“噗嗤”一声,血溅一地。凌君汐阖眸,强忍着那滴属于女儿的泪,不想看这一地早已看惯的血色。
*
经历了一夜的生死追杀,安逢困乏至极,手臂酸麻,他半边脸都是别人溅上来的血,发丝与血土混成一团。
示哨声音刺破天际。
众人心中一紧,段禀知和袁若全握紧了手中的刀,谁也不敢确认这是不是新来的追兵。
旭日中,戚允慈带着精兵人马,一路紧着口气纵马飞奔,见安逢被人围护在中间,瞧上去算是完好无损,才有些松懈下来。
“帝王崩!留遗诏请皇太子监理庶政!”她在不远处停下马,而后快步上前,跪下,“属下前来接太子殿下回宫,筹登基之礼!”
白日东升,浮云自开。
众人匍匐跪下。
安逢蓬头垢面,神思恍惚,颤抖着手,将圣旨接过。
*
官府邸报层层向下抄发,各级郡州将会陆续收到皇帝驾崩,已立新主的消息。
十日后,利州边界。
终日彻夜难眠的凌初收到了邸报,邸报墨迹未干,还有新印,他颤手展开,看了许久,终于合上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方瑞:(刚要开口)
宁启则(疯狂举手):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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