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抚摸他因消瘦而越显硬朗的下颌线:“你之前不说处在什么样的幻觉里,现在可以说了么?”
高骊安静了好一会,沙哑地讷讷开口:“幻觉里是鬼东西,不想说出来脏了老婆的耳朵。”
谢漆也不强求,轻手抚摸他毛茸茸的卷发:“好吧。”
高骊竭力伸出胳膊去箍住他的腰,往前一挪隔着衣物亲他侧腰,咕咕哝哝的:“可是不论我看到怎样莫名其妙的幻觉,在我眼中你还是那个你,天地都颠倒了,你也还是那样清冷美丽……这就叫心有所感,我想我一定特别特别喜爱你,比我从前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很多倍。”
谢漆呆了小半晌,指间拨过他手感特别好的蓬松卷毛,绷着声线鼓励他:“还有……还有呢?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自十一月下旬以来,高骊几乎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多是低迷颓然的模样,谢漆都错觉有一年半载没听过他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话了。
高骊乏力归乏力,此刻的心境确实与之前不太一样,脑海中不再有那道压迫感过强的鼓声,眼下与谢漆独处,脑子里想的是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梦里是满山遍野盛开的山花。
谢漆把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枕着,高骊有些恍惚地抬头,看着他垂眸而来的神色,这样刁钻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谢漆漆还是一样挑不出任何死角,哪哪都是美丽流畅的。
“我还想……还想亲亲你的发梢。”高骊痴痴地看着他,“我要边亲边和你说话。”
谢漆神速地把自己的发冠解了,手指粗鲁地捋过自己的长发,幸亏天生头发就是柔顺的,不然照他这么狂捋的劲儿,早就被薅秃头了。
那柔顺的黑长发垂下来,高骊伸出食指卷过一小圈,凑到唇边去摩挲,冰蓝汪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谢漆满含期待地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他开口:“嗯?”
“老婆。”
“在这呢。”
高骊一时没忍住咧开了一个傻笑,突然想起最开始睡到他的时候,谢漆还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称呼,现在怎么叫他,他都怎么应了。
谢漆见他露出久违的憨气十足的熟悉笑容,自己也笑出了梨涡,拇指轻轻刮过他眉眼,低声地笑着训斥他:“说正经的,别撒娇。”
高骊认真地想了想,说起了朝堂连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了何家满门下狱后的一些后续,谈及从何家府上搜出的海量财宝,愠怒时冷冷地哼过几声,眉间顿时显出戾气。
谢漆便卷过自己的发梢去挠他眉目,把高骊挠得痒了,扑闪地眨着眼边笑边躲避。
谢漆弯着腰,一手撑在他身外一侧,低头柔和专注地凝视着他,循循善诱:“还有呢?好久没听见小狮子说这么多的话了,声音真好听,我想多听一些。”
高骊望着他,想爬起来把他压到褥子上去,从这床上弄到床底下的地毯。怎耐药浴过后浑身乏力,只好老老实实地顺着他继续讲起了别的,谈到了礼部的韩志禺等人牵头,唐维在深处补充绸缪,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地等明年的春秋科考。
谢漆抿着笑看他:“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几个需要注意的寒门子弟吗?”
“记得记得。”高骊顺畅地调动起自己的脑袋瓜,“武将方面有之前那个和我掰手腕的秦箸,文臣那边可多了,唐维也讲过好几个出挑的,谢红泪那个养弟谢青川,代闺台一堆文人领袖,像许开仁,刘篆啊,都是来年要好好留意的。”
谢漆揉揉垂到他膝盖去的卷毛,认真道:“我的陛下将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军队,晋国内的大好英雄都将投奔到你麾下,成为你忠实的左臂右膀。陛下良善的余晖将不止洒在北境的遗民身上,我等水深火热的万民,都将沐浴在你的朝晖之下。”
高骊听呆了,奋力一转身,把脸朝内靠在了他腰上:“啊呜谢漆漆……你别说得这么夸张,我不良善,我只是一头目不识丁的凶狠大狮子,我只会嗷嗷大叫着去捕猎吃肉。”
谢漆忍住笑意,轻手捏捏他耳廓,又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叙述:“但是今天长洛向北境发钱了,天哪谢漆漆,你没看到那个数额,那数目真的大,简直就像是从天上下钱雨,一窝蜂地下到北境的土地里去……真的太好了,当初我们大家一起到长洛来,本就是来讨钱的,现在真的讨到了,还远远超乎了我们的预料,人生真是奇妙哇。”
谢漆笑着摸摸他,心想何家一连疯狂克扣了北境十来年的军饷和抚恤金,如今当然是要一本带利地拨还去。更何况,与在何家府上搜出来的巨额财宝相比,还给北境的这一张账目,恐怕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高骊的满足纯粹浓烈,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总算是可以向长眠地下的许多军民交待了:“谢漆漆,我们挑个合适的时间,你陪我一起到城郊去,看看迁过来的北境人好不好?看到那张账目的时候,我真恨不得立马飞出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谢漆笑着一口答应:“好,等时间合适了,你去的时候,我定在你左右。”
高骊眷恋地抱着他的腰,嘀嘀咕咕地说了一连串事情后,便把话题绕到了明天他的弱冠生辰去。
唯一的苦恼只有这是个双重日。
高骊抬头来痴痴看他:“之前你说要我给你取一个字的,其实我在不久前就想好了,要不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不好?以免明天我被什么事情绊住……”
谢漆捂住他嘴唇,朱砂痣扬着:“不用,明晚再告诉我,我不急。”
他对高骊会给他取什么样的字一直充满了期待和好奇,但今天不是生辰,他不想听。就要明天,就要明晚,最好就在这张床上坦诚相待时,听他亲口在自己耳边告知。
高骊下半张脸被他捂住,便显得那双眼睛蓝得愈发深邃,两人这样痴痴地傻乐着互望了好一会儿,高骊抓下他的手,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低声地继续聊天:“明天神医是不是还要进宫来,给我看看后续的用药啊?之前他说过了,我们先吃九天的药看看情况,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了许多啦?”
谢漆应了一连串是,低头又在他唇角亲了两口。
高骊脸都涨红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又害羞又炽烈:“我这是不是很厉害啊?”
“美得你。”谢漆捏住他高挺的鼻子。
高骊被捏住也不挣扎,瓮声瓮气地同他说话:“老婆老婆,你不夸夸我。”
谢漆实在是快要憋不住了,低头笑到小虎牙都露出来了,顺着这撒娇的大家伙的语意夸了他好几句,捏捏他的大掌心柔声叮嘱:“不过神医之前也说过,解毒完后还要提防复发,你往后千万不能再碰烟草,再多想都要忍住,千、千、万、万不能再碰到。”
高骊忙不迭地点头向他保证,想了想包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有节奏地捏捏:“这东西是梁奇烽他们那一家子弄出来的,要不要我后面命令他把这东西禁掉啊?”
谢漆亲昵地用发梢去碰他的侧脸:“梁奇烽老谋深算,唯权利是图,他会听你的吗?”
高骊想了想,不太确定:“那这个要怎么办?吴攸会同意禁吗?”
“就算他肯,他只怕要拖延,不知要拖到什么猴年马月去。要广而天下地禁,恐怕要等上好些时日,至于私底下,梁家最早研制出烟草、并且负责烟草通商的梁千业,就交给我们霜刃阁来处理吧。”谢漆弯腰弯了太久,感觉后腰又酸了,便抽出高骊缠绕在食指的发梢坐直起来,把上午和方贝贝商量好的,后续联手杀梁千业的事告诉了他。
高骊震惊之下,鼓起肌肉窜了起来,两条胳膊撑在谢漆两侧的床头板上,把他圈在怀里灼灼地盯着:“会不会太危险了?不行,这种打打杀杀的太难估量了,要不后面还是我去和唐维商量,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把他逮起来?”
谢漆长发本就披散,被他这么一圈乱到披满了肩头,突然被他这样暴起压着,又感受到了来自清晨的熟悉压迫感:“不会的……只怕你们从明面上去抓他会打草惊蛇,不如霜刃阁私底下解决的快捷。梁奇烽我们或许暂时还动不得,但除掉一个爪牙,还是可以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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