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非失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就胡乱答应。”
“随便什么。”一模一样的话语,喻勉回应:“可以吗?”
左明非握住喻勉近在咫尺的手,颔首:“可以。”
喻勉眼眸带笑,点了下头:“那说吧。”
左明非沉吟道:“这件事情错综复杂,我得好好想想如何与你说…你昏睡多日,可知如今朝中的新贵?”
“户部侍郎潘笑之?老太师潘柄的孙子,原本在翰林院担任学士。”喻勉缓缓念叨,随之觉得有趣:“先帝在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当缩头乌龟,如今新帝临朝,倒是想在朝中分一杯羹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不阴不阳的,十分符合喻勉行事风格,不过左明非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古怪,喻勉担心自己的难听话脏了左明非的耳朵,于是自然而然地改口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左明非的神色依旧凝重,喻勉啧了声,略显不满地反问:“嫌我说话难听?”
“不是,”左明非摇了下头,而后直直地看向喻勉,唇角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我只是好奇,你醒来不过一日,竟然连潘笑之都晓得了,看来不用我细说朝中局势,兄长便已经胜券在握了。”
喻勉搭在案几上的右手微微敲击着桌面,面不改色道:“怎么?我不许有些私人手段吗?”
左明非平静道:“你都知道了,我自然不必再说。”
这就有脾气了?
喻勉停住敲击桌面的右手,他深深地看向左明非,就像在看一只气呼呼抱着自己尾巴生气的狐狸。
“……”喻勉眼中闪过微光,他竟意会到了左明非闹脾气的缘由——
原本人家兴致勃勃准备了一肚子八卦跟你分享,到头却发现你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这换谁谁不憋屈?
换做以前的左三,断然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他只在喻勉跟前这样。
得到这个结论的喻勉很是愉悦,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哄道:“都怪凌乔多嘴,其实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具体发生了何事却未可知…你也晓得,我不过清醒了一天,哪能知道那么多,这剥丝抽茧的细致活还是得你来。”
左明非佯做不闻地轻啜了口茶。
喻勉抬手为他续上茶水,温声道:“左三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莫要跟凌乔计较了罢。”
左明非无语地看了眼喻勉:“……”他也好意思拿凌乔当挡箭牌。
喻勉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左明非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打趣喻勉:“你也就仗着凌乔不在这里。”
喻勉面不改色道:“本就是他的错,即便他在这里,我也教训得了。”
“好了,放过凌乔罢。”左明非无奈地摇了下头,接着他正色道:“说回方才的话,行之日后要当心了。”他停了停,高深莫测地看向喻勉。
喻勉顺着他的话音问:“为何?”
左明非对喻勉“虚心求教”的态度很是受用,他说:“陛下要重用潘笑之那群人,这势必会削弱你在朝中的势力。”
“哦?难道就躲得过?”喻勉问。
左明非无奈地摊了下手:“我已经被削弱了。”
喻勉:“……”左三惯有自知之明。
皇帝先是封左三为太子太傅,后又有意让他迎娶八公主,而驸马在朝中一贯担任闲职,如此看来,左三在朝的地位确实是被削弱了。
喻勉沉思:“陛下要削弱我的权力?有意思,莫非也要赏我个驸马当当?据我所知,待嫁的公主可是没有了。”
左明非不喜欢这个玩笑,他淡淡道:“待嫁的公子倒是有一位。”
“是左家三郎吗?”喻勉外头调笑。
“……”左明非不理他,自顾自喝着茶。
喻勉含笑握住左明非放在案几上的那个手,低声道:“大人若是见了我家三郎,劳烦告知一声,我非他不婚。”
左明非被哄开心了,他压下唇角抑制不住扬起的弧度,温文尔雅道:“我知道。”
喻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继续说。”
左明非道:“我与潘笑之有过几面之缘,此人确实满腹经纶,且为人处世十分周到,实为经世之才。”
喻勉稍稍扬眉:“一般说到这里的时候,便会有转折了。”
左明非失笑:“知我者,行之也,此人虽有才干,却与我左家有些龃龉,因此与我…并不相与。”
“有所耳闻。”喻勉沉吟:“早年内阁开设之时,左老太爷与潘老爷子为争这首辅之位闹得满朝风雨。”
说完,喻勉眼神颇带玩味地看着左明非,继续道:“后来左老太爷胜出,只是赢在左家人丁兴旺,占据了朝廷多处要职,而潘家却一脉单传,更遑论潘老太爷的儿子还是个病秧子…啧,这赢得可不太光彩啊…嗯?”
左明非倾身靠住喻勉,伸出食指抵住了喻勉的双唇。
喻勉偏了下脸,他就爱看左三变脸的模样,于是他故意道:“怎么?还不许说了?”
“成王败寇,看的是输赢,又不是脸面。”左明非落空的手转而搭上喻勉的肩膀,清和朗润的声音继续道:“行之,方才的话,你敢当着祖父的面说吗?”
喻勉轻柔地握住左明非的小臂,悠悠呼出一口气:“…我读圣贤书,自然晓得敬老尊贤。”
“我便是知道。”左明非将下巴轻轻搁在喻勉肩膀上,在人耳边小声吐气:“你就只会欺负我。”
喻勉侧脸与他对视,反将一军:“你不喜欢?”
左明非顿了下,而后默默挪开,他轻咳了声,耳朵尖在喻勉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红——他确实喜欢喻勉的小把戏,但他口头上是不会承认的。
“憬琛,你分明也乐在其中。”喻勉却不饶他,戳破他摇摇欲坠的小心思。
“咳。”左明非掩饰性地咳了声,稍带埋无奈地说:“你不要捉弄我了,否则这件事到明天也说不完。”
喻勉大发慈悲地点了下头,同意放过左明非,虽然眼神中仍有几分遗憾。
他顺着左明非说:“若是潘笑之早就归顺于陛下,他势必不会放过左家,如此一来,左家失势便也说的通了,恐怕你大哥被冷待,你被牵线给八公主也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左明非对喻勉会心一笑:“是了,这便是我与八公主的因,可惜了,强凑出来的因注定结不成他想要的果,八公主对我无意,她之所以受制于陛下,是因为她身怀有孕。”
听到这里,喻勉忍不住皱起眉头,冷声道:“皇帝明知你是除去陈氏叛臣的功臣,而公主腹中又是陈氏的遗腹子,他在恶心谁。”
左明非抬手覆盖在喻勉的手背上,安抚道:“行之,公主与我都会想办法拒绝这门婚约,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你的兵权。”
喻勉神思凝重。
“其实有个法子,只是有些憋屈。”左明非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喻勉反握住左明非的手,不疾不徐道:“你想让我继续卧病在床?这样一来,陛下即便下了旨,我也没法接旨。”
左明非:“……”喻勉猜对了。
喻勉沉冷的目光逐渐温和下来,他抬手虚虚地碰过左明非的侧脸:“我知道你不忍我操劳,可是憬琛,敌人已经对我们晾了刀,我断然没有逃避的道理,而且我总不能让你一人冲锋陷阵,相信我,多少风雨我们都过来了…”
话到这里,喻勉低笑一声,他颇为无奈和慨叹地继续道:“说起来,这些年来我们的风风雨雨虽然多,可大多时候我们似乎在各走各的独木桥…这一次,我们一起,以后都一起…走我们的阳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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