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道长:“那地方险象环生…”
“那又如何。”喻勉轻飘飘地说。
“……”
周遭陷入死寂,左明非沉吟:“喻兄…”
喻勉抬手制止他,皱眉道:“你也不必劝我。”
手心被人握住,喻勉垂眸看向手心处的暖意。
左明非握着喻勉的手,“我没想劝你。”他不由得收拢掌心,“我信你,万事小心为上。”
外人只说喻勉嚣张霸道,可隐忍数载能为恩师翻案的人,又岂会是有勇无谋之人?如履薄冰多年,谨慎和分寸早就刻在了喻勉骨子里,左明非是明白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喻勉的安危。
正因如此,左明非反而有些庆幸,这样即便日后自己不在了,喻勉也会很好地活下去。
通往南山深处的路径潮湿崎岖,道上只剩下喻勉和冲虚道长两人,冲虚道长了然道:“当年鬼医告诉我有个左家的小子在扶苏谷呆了数月等他回来,为此还冻坏了身体,为的就是求他救你…想来那个人就是左憬琛。”
这件事喻勉已经听言砚说过了,没想到冲虚这老儿也知道,于是他懒懒地斜了冲虚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冲虚道长:“当年他救你,如今你救他,也算是因果轮回。”
喻勉冷嗤:“因果?有事没事就扯因果,你们修道之人真是满嘴虚妄,即便他当年没有救我,如今我也是要救他的。”
“为何?”
“你当年为何会在母亲去世后一走了之?”喻勉反问。
冲虚道长沉默了。
喻勉百无聊赖道:“说到底,你我不过都是非一人不可罢了。”
冲虚道长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漆黑的道路,对喻勉道:“你好自为之。”
喻勉顿住脚步,回身问:“我还有一事不明。”
“说。”
“既然白鸾尾所生之地险象环生,那当年救我的那株白鸾尾是谁取来的?”喻勉盯着冲虚道长问,他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知道鬼医的功夫不怎么好,那么有能力摘取白鸾尾的便只有一人。
冲虚道长略显不自在地回答:“是我。”
虽然早就预设了答案,但喻勉还是沉默了,片刻后,他理所应当地问:“既如此,为何你不能再去一回?”
冲虚道长:“……”虽说他已远离红尘多年,但此刻他还是咂摸出几分被坑的滋味——这约摸就是“天伦之乐”中的坑爹。
喻勉轻笑出声,他走近一步,拍了下冲虚道长的肩膀,“开个玩笑,我的人自然是我来救,但还是…谢了,父亲。”
“很可怕。”冲虚道长冷不丁道。
喻勉不明所以,他眉心微动,看向冲虚道长,冲虚道长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但也很美妙,在那里,我曾和你的母亲重逢。”
喻勉眉梢微挑,了然道:“是幻境?”
“是心魔。”
第72章 心魔
看喻勉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冲虚道长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身后轻微的窸窣声,“你放心他一个人进去?”大长老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冲虚道长仍旧望着喻勉离开的方向, 语气不起波澜:“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大长老眯了下眼睛:“勉儿还真是你的儿子。”
冲虚道长慢慢回身, 他望着眼前发须皆白的老人,眉目间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劳驾叔父费心了。”
“……”大长老略显无语地怔忡片刻, 缓缓沉吟道:“你们这些后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冲虚道长领路, 口中道:“侄儿已备下热茶, 叔父请随我来。”
大长老直接道:“喝茶便不必了,我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冲虚道长顿住脚步, 回身望着大长老,平静道:“叔父请讲。”
“我曾许诺保书院五十年太平, 今年就是第五十年了。”大长老感慨。
冲虚道长颔首:“叔父为书院呕心沥血一辈子,侄儿惭愧。”
大长老斜他一眼:“奉承话自不用说。”
“侄儿乃是真心实意。”
大长老道:“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无论此次左三公子能否被救下,勉儿势必要回去蹚这趟浑水,季灵就更不用说了,他每每念叨着出世,我老啦, 管不动他们了,且随他们了。”
冲虚道长不以为意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际遇。”
大长老不赞同道:“惟心,你的两个儿子日后可能会陷入到危险之中,即便如此, 你仍要选择在这山上蹉跎岁月,也不愿回书院帮忙?”
“书院有您, 有维平,足以安然无恙了。”冲虚道长语气缥缈:“贫道出家多年,早已不理尘世了。”
大长老恨铁不成钢道:“你因为儿女情长颓靡这么多年,像什么话!”
冲虚道长无动于衷道:“叔父偷跑上山,便是像话了?”
“你!”大长老被噎住了。
冲虚道长一摆衣袖,气定神闲道:“所以贫道才会邀请您前去喝茶,不然您约摸会碰上那几个正在下山的年轻人,到时候您偷跑进南山的事就藏不住了。”
“……”大长老吹胡子瞪眼道:“还不带路!”
冲虚道长恭敬道:“叔父请。”
走到一半,大长老皱着白眉,半信半疑地问:“只是喝茶?”
“当然不是,万一喻勉出不来,还得劳烦叔父您前去搭救,毕竟喻勉是叔父带大的,相信叔父您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寻死。”冲虚道长理所应当道。
大长老:“……”
冲虚道长微叹一声,为难道:“虽说贫道早已不理俗物,但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也可帮衬几把。”
“……”大长老心梗地说不出话,他不明白的是,他这么正派的人,带出来的父子俩为何会一个比一个狗。
喻勉走在枯枝落叶上,周遭弥漫着潮湿的腐烂味道,迷蒙的瘴气像是有生命般地缠绕住喻勉的脚腕,继而缓缓往上缭绕,不多时,喻勉便置身于瘴气之中。
喻勉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四周的景物,天色渐渐暗沉下去,前面似乎有些屋影,想必是山中人家…喻勉迅速意识到不对劲,这山中哪儿来的人家?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的屋影便消失了。
是幻觉,喻勉心中了然,只是这样无边无际地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倒不如顺势而为…
这么想着,喻勉再次闭上眼睛,他放空了会儿思绪,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喻兄。”
喻勉倏地睁开眼睛:“…憬琛?”
“喻兄。”左明非上前拉起喻勉的手,眉头微皱道:“我想了下,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
掌心的温度真实而温暖,喻勉打量了左明非片刻,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左明非温和地笑笑:“我碰到了冲虚道长,他给我指了路。”
“这便是我心中所想吗?”喻勉低声自语,他轻柔地摸上左明非的脸,“我确实很想和你一起,老实说,我宁愿你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但是…”喻勉蓦地收紧五指,他扼住左明非脆弱的脖颈,口吻漫不经心道:“假的始终是假的。”
眨眼间的功夫,方才的“左明非”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喻勉的掌心里只剩下空气,他放下胳膊,继续朝前走,一边留意着路上的药草,他听冲虚道长说,白鸾尾应是穗状的白色植物,会在哪里呢?
“行之。”熟稔的调笑声在耳旁响起,喻勉不由得一怔。
绛紫色的衣角映入眼帘,喻勉缓缓掀起眼皮,看到一张年轻且熟悉的脸,“……”
白鸣岐抱着手臂对他歪头笑:“你不妨猜猜,此番回去,你我谁会受罚?”
“阿岐。”喻勉听不出情绪地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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