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荔不闪不避,脸上还带着看笑话的笑意。
还没等那虎纹大汉琢磨明白,他抬起的手腕仿佛被铁锁紧锢住,继而传来钻心的疼,“啊——”他惨叫出声,待他回身,却发现身后的弟兄们已经被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全数放倒。
凌乔收拾完人,还把挡在过道中央的人拖到一边,伸手去扶正在下马车的左明非,明朗道:“公子当心。”
左明非微微一笑:“阿乔武功愈发精进了。”
凌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哪里,在主子跟前,我还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左明非先望向前方的高大身影,继而看向多日不见的白夫人,两人微笑着颔首示意。
虎纹大汉疼得冷汗骤起,他重新看向禁锢住自己手腕的男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敢问英雄出自何门何派?”
“滚。”喻勉将他掷向一旁,漫不经心中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虎纹大汉几乎被掀翻,眼看他不受控制地退到了台阶边,将要后仰着摔倒之际,一只手托了他一把,“当心。”左明非待他站稳,从容不迫地收回了手。
喻勉眸光微凝,脸色愈发不善,目光锥子似的能给人戳出俩洞来,他沉声道:“还不滚?”
虎纹大汉缓了片刻,紧接着咬牙切齿地挥手,示意手下:“走!”气势汹汹的来,夹着尾巴逃走。
白夫人做样子福了福身,调侃:“多谢喻大人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喻勉阴沉着脸往门内走,白夫人等着左明非走来,跟他一道进门,奇怪问:“谁又惹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左明非笑着摇了下头,似是无奈,也似是司空见惯。
凌乔大胆地插话:“我们是暗中来京口的,夫人这般大张旗鼓,又是开张又是被人寻衅挑事的,我们家主子和公子喜静,自是不欢喜。”
“这么多嘴。”白夫人斜了眼凌乔,故意吓唬人:“当心你也被遣返回琅琊。”
喻勉冷不丁出声:“他还轮不到你来作主。”
白夫人执起红荔递来的团扇,笑嗔道:“吆~还真是我惹着你了。”
白夫人和喻勉走在前端,左明非和凌乔跟在喻勉身后。
红荔原本跟在白夫人后侧,要上楼时,她体贴地伸出手,对左明非道:“楼梯陡峭,我扶着公子吧。”
左明非这才看向身旁的红衣姑娘,认出了这是那日他失忆时给他解围的姑娘,他温和道:“多谢红荔姑娘,不必劳烦。”
“公子还记得我?”红荔有些意外。
“还未曾谢过姑娘的解围之恩。”
红荔樱唇微扬,友好道:“也是公子替我家妹妹出头在先,应该的。”顿了下,她好奇地打量着左明非:“公子…同那日很不一样。”
左明非中毒的事,除了喻勉的人,晚月楼便只有白夫人晓得。
白夫人正打算同喻勉说正事,但她留意到喻勉满脑门官司,一时怕迁怒自己,便没有立时开口,听到身后的欢声笑语,白夫人不确定地琢磨出了什么,她适时回身,对红荔道:“你去催一下厨房。”
红荔应是退下。
白夫人故意落后几步,将左明非让至喻勉身边,她笑道:“左大人,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待用过饭,你可要好好歇歇,我为你和行之挑选了两间上房,距离大堂较远,楼下的热闹吵不到你们。”
“有劳白姑娘了。”左明非彬彬有礼地回应,话音刚落,一只手臂倏地落到了他臂弯中,“……”这黑色的衣袖,不用看就晓得是谁的。
左明非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臂弯的手臂,“喻兄?”
喻勉也不看左明非,兀自将全身的重量往他的方向倾去,轻飘飘道:“不是喜欢扶人吗?那便扶着吧。”
左明非:“……”
白夫人悠悠抬起团扇,掩住偷笑的朱唇,眸光流转在二人之间,她体贴地解释:“行之啊,你这可就误会左大人了,适才他若是不去扶那挑事的人,那人的脑瓣儿怕是要磕在石墩上了,既是人命一条,也是琐事一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喻勉敷衍道:“是么?”
“怪哉,你目力极佳,缘何就没留意到?当时在想什么呢?”白夫人故意调侃:“说来都是你没轻没重,倒是委屈左大人了。”
为防白夫人再说出不合适的话,左明非适时打断她,笑道:“未曾有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想来喻兄是累了。”
“哦~你们在车上做什么了?缘何就累成这样了?”白夫人笑吟吟地问。
左明非:“……”这样?哪样?为何越听越不对劲?
喻勉兴致索然地望着楼下热闹的场景,随意道:“那你不妨猜猜。”
这可不兴猜,白夫人懂得见好就收,她一本正经道:“舟车劳顿,身体定是乏的。”
喻勉将目光从楼下收回,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白晚月,“如今石介处处躲着你,你这般大张旗鼓,是生怕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喻勉淡淡道:“怎么?他还会望声送上门来?”
“说不定呢,男人啊都是贱,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可是诚实得很。”白夫人推开雅间的门,回身笑望着喻左二人,目光还意味深长地落在二人交叠的手臂上。
左明非自然听得懂白夫人话中的调侃,却并未解释什么,仍旧托着喻勉的手臂。
喻勉的大拇指不经意地蹭过左明非的腕骨,像是在把玩腰间的玉佩,他懒得理会白夫人话中的深意:“他最好是。”
指尖触感流畅莹润,左明非的腕骨生得真是漂亮。
白夫人意味深长道:“即便要守株待兔,也得清楚兔子在哪儿不是?”
喻勉了然,抬眼问:“你知道石介的行踪了?”
“他现在就在京口,不过藏哪儿还不确定。”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喻勉啧了一声。
白夫人悠悠道:“石介之前追杀你们未遂,之后便被派去保护一个少年。”
“据我所知,保护这少年的可不止石介一方,还有另外一方势力,这方势力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当年的六合司,如今便剩下两门齐驱中的缥缈峰和易山居。”
两门齐驱,四方异彩,说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大门派,也是当年协助皇帝铲除王氏余孽的江湖大族。
其中两门指的是缥缈峰和易山居,当年威震朝野的六合司暗卫便是来自缥缈峰,裴永更是缥缈峰高徒。
在喻勉眼中,缥缈峰和皇室走狗没什么区别。
至于易山居,听闻他们在兵器暗器方面的成就无人可及,皇室对他们颇为仰仗。
白夫人继续道:“更为可疑的是,石介和这方势力在暗中较劲,倒像是在…”顿了下,她凝眉措辞:“倒像是在争抢这个少年,而这个少年的底细,我丝毫查不出来。”
喻勉打量着白夫人的神色,了然问:“你有想法?”
白夫人轻轻颔首:“若那方势力为缥缈峰,不如就让他们与石介鹬蚌相争,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喻勉没有表态,他又看向沏茶的左明非,悠悠问:“你怎么想?”
“我?”左明非始料不及,笑着摇了下头,置身事外道:“我没想什么。”
“那就现在想。”喻勉说。
左明非无奈一笑,云淡风轻道:“喻兄,是你说的,做人质就该有个人质的样子,我哪有资格说什么。”
“是么,那不如将你的手脚砍了,舌头割了,眼睛挖了做成人彘,那就更不用说什么了。”喻勉压根不信左明非的话,方才这小子的耳朵都快支棱成兔耳了,分明听得认真,还说没想法。
左明非将沏好的茶放在喻勉面前,笑意温润道:“…是有些愚见,喻兄和白姑娘听听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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