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145)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对于一个根本找都找不到的人,还有什么能说。
但是总而言之,统共两个师父加在一起,没有一个能满足她们对于母亲的幻想和寄托。就好像一辈子活到现在回头一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成了没根的浮萍。
祝蘅偏过头,忽然感觉胸口有些涩。有生之年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心里大风吹过一样,荒凉凉的空荡。
庄清流空荡不空荡没人知道,只知道不知并排躺了多久,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地上翻身而起,忽然默契地出手,宣泄一样跟对方打了个天崩地裂。
梅花阑也不说话,就立在一旁静静看。
漫天的细雨仍旧淅沥地下着,地面一掌厚的雪到处四溅纷飞,直至给高耸入云的峰巅也搞了个秃头后,庄清流一脚把祝蘅从崖上扫了下去。
祝蘅半空中化出原形,自己展着翅膀飞走了。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在房内忙得天昏地暗的梅笑寒展着整个仙陆的地图,似乎想试图找一找哪里还有被他们忽略的地方。这时,外面的院墙上忽然响起了蓝色虎斑纹鹦鹉的大叫谩骂声:“臭瘪三,呸!你个臭瘪三,别想进来——我呸!”
她新奇地饶桌走了出来察看,刚推开门,就见一堆被拔掉的蓝色鸟毛下雪似的一阵哗啦升腾,接着一只惨叫的秃毛鹦鹉才扯着嗓子悲痛羞愤地落荒而逃:“嘎——!嘎嘎!”
“……”梅笑寒神情诡异地看了一眼新近在她家墙头称霸的鸟人,然后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手中提着的两个圆圆的小酒罐上。
“……你干吗?”
祝公主虽一声不吭地就突然跑到了她这里喝酒,但一口气干了大半罐趴桌上后,嗓音竟然很温柔。眼角桃花似的飞了起来,轻声转头道:“陪我吧。”
这种温柔别说别人,哪怕庄清流听到了,都会觉得很诡异。
所以晏大人没说什么了,低头看看后,双手抱起酒罐子前倾,跟公主手里的一碰:“嗯,来。感情深,一口闷。”
雨声愈发清晰响亮,外面一片滂沱泥泞,整个仙府的前山开始了对死去的仙门之人的简单招魂和安度仪式,一众人凄惶悲痛地双手合十,闭眼念着法咒道:“愿安息。”
季无端段缤和一些梅家弟子并没有参加,而是在梅花昼的安排下各自有序地分散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驻守瞭望台,亲自站岗。
梅花阑俯身弯腰,将地上浑身是汗的人抱回了梅苑,低头道:“困就睡一会儿。”
“不困……就是心里很累。”庄清流在她怀里看着头顶流光溢彩的屏障,又看看那些全神贯注站岗的人,轻声道,“她是搬什么东西去了。”
梅花阑安静低眼,听她继续道:“她不可能收手,除非有人除掉她,让她彻底做不了。”
院门轻轻“咯吱”了一声,梅花阑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来回巡梭着庄清流的脸走了几步,才道:“你其实也觉着故梦潮总有一天会被毁掉,对不对?”
庄清流看向她的眼睛:“不是因为我觉着,是它们确实会消失。”
梅花阑目光似乎若有所思地动了动,这时,后山旁的湖里忽然跳起了一尾金红色的鲤鱼,尾巴甩动着一串灿烂的水珠飞到了庄清流面前。
是那尾一直跟着庄清流的鱼鱼又跑来了。梅花阑转头轻轻看了两眼后,脚下绕了个弯儿,带庄清流走了过去:“你很喜欢它们。”
鱼鱼身子摆得显然很开心,但这次没甩尾巴,而是在水里可爱地嚼了口水草。
“是啊……每当看到这些东西可爱的样子,就很想保护它们。”庄清流偏头看看水里,冲梅花阑道,“我想在湖里待一会儿。”
作为一朵莲花,无论白天夜里,始终还是觉着湖里最安心。
梅花阑什么都没说,把她放进了湖里,自己撑着伞安静地站在湖边,金红色的鲤鱼欢悦地绕着庄清流游来游去。
庄清流大抵把庄篁已经摸透了,自己却依然在彷徨。可饶是这样,她并没有问她该如何做。她只是舍不得那些花草生灵未来某一天可以预见的消亡。
不知道飘了多久,躺在水中的人闭眼,从湖面无声沉到了水底。
梅花阑看着那一团冒起的旋流并没有动,那人是沉到底下哭去了。不在她怀里不是因为不安心,而是不想难过的时候被她看到。尽管反过来,她在她面前眼泪掉的已经是家常便饭。
寒冷干燥的冬日里,阴雨越下越大,敲击在湖面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庄清流浮出来的时候,梅花阑将支伞的手换了一边,腾出的手理了理她的发丝,然后弯腰俯身,又把她用干净的毯子裹好,直接换了一身柔软的干衣服,才连同毛毯一块儿抱了回来。
庄清流这花精,好像每次下水就跟回娘家一样,出来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好多了,被梅花阑裹冰淇淋似的放榻上后,忽然冲她眨眼伸出了一个手掌。
梅花阑往返在屋内,放好湿衣服又搭好毛巾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暖烫的花茶,过来放进她手心。
庄清流笑着低头吹了吹,仍旧冲她伸手。
梅花阑转到旁边跳跃着火焰的小炉子,又给她拿过来一个外焦里嫩的肉串。
庄清流眼睛弯了弯,还是冲她面前伸手,示意不是这个。
这次梅花阑在她脸上来回瞧了瞧,又无声想了想后,伸手拎起一个钱袋,快要拿过来时转头,又跑去添得鼓鼓的,才放进庄清流手心。
庄清流终于仰头忍不住笑起来:“干什么,你那么可爱给谁看?”
梅花阑脸上也漫开一点浅笑,目光转过,示意她又伸着手干什么。
庄清流这会儿反过来,伸手拉起她的手掌又展开,头往前垫垫,把自己的下巴放了上去。
梅花阑于是眼睛敛着眨了眨,慢慢学了下。
庄清流眼尾勾起来,托着她的下巴故意问:“我是可爱给我老婆看的,你是干吗呢?”
梅花阑想了想,没说话,只是脑袋忽然又往旁边一歪。小羊一样。
于是庄清流眉眼弯弯地给了她一个夸奖的吻。
当然,这是衍生原因,主要原因是太可爱了,让人心动。
数九寒天里,屋内跃动的火光短暂撑起了一片单薄的温暖,而在室外冰与雪的双重覆盖下,山坡地面上好似有什么东西逐渐轻轻涌动了起来,冬日枯败的树枝上慢慢缠上了柔软的绿藤,软绵绵的种子悄然从土里发了芽,冒出头来。
难得没有昏昏欲睡的梅思萼不知道忽然看到了什么,眼睛瞬间几乎从瞳孔里震了出来。
在西面看守的季无端心里也无端一悸,脱口道:“那是什么鬼?”
浮灯剑尖早已亮起了剧烈炽红的光,可是不再像以往那样水波潺潺,而是一片血一样的通红。
按以往的常理,即将逼近的危险越大,它就会示警越早越炽烈。可是这次猛然亮起闪动后,梅花阑眯眼等了半天,才缓慢转头看向庄清流,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嗯,”庄清流起身看向外面浓稠阴郁的天色,道,“从恢复记忆开始我就在想,她一辈子实在清心寡欲没什么爱好,扮演几个分身也都是道士和尚之类的,除了这个,她的目的实在没有别的了。”
与此同时,自然同样收到了示警的祝蘅和梅笑寒已经飞快赶了过来,掀开门就劈头盖脸地问:“什么目的?她不是想追杀完这里的人,建造新仙界吗?”
“你是想让她说第二遍‘我很闲吗?’还指望她替你们进步呢?”庄清流转头,深深看她们一眼,“她几百年前就不乐意做什么对世界有益的事儿,这会儿还哪儿来的兴趣给你们推翻腐朽政权,塑造美好家园,又不是大起义家。”
祝蘅烦死她说个话啰里啰嗦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招致种族灭绝的,无非就是那几种,洪水,瘟疫,地震,火山,战争……你还问。”庄清流忽地指端一旋,掌心弹出一朵跳跃的火花后飞弹了出去,紧接着她伸手在半空凌空抹开,外面巨大清晰的画面瞬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