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31)
而不知不觉间,段缤脸上的血参纹又密密麻麻地浮了出来,家里那夜被一场大火烧塌的幻影也从眼前撕裂般地蔓延而出,他双手痛苦而颤抖地在浮出的血参纹上触碰几下后,忽然跪地俯身,将整张脸剧烈地按进了火里:“啊啊啊啊啊啊——!”
庄清流猝然听到凄厉的惨叫,飞身去提他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无边的大雪疯狂翻涌,直上青天。
马不停蹄带人御剑的后焰终于从前山大殿赶来了。
满脸被烧得血肉模糊的人无声抬头,一点一点爬起来后,不知道哪里迸发出了惊骇的巨力,从地上搬了块巨大的石头后狠狠往下一贯,冲代表着后氏新一辈绝勇之巅的后磐砸了下去。
后磐刚刚落地,尚未反应过来一颗头就已经被砸得通扁,像半个烂瓜。他迸裂的眼珠还不可置信地往旁边转了一下,旋即整个人砰然摇晃地从崖上直接直接坠了下去。暗红的液体顿时在底下滔滔的大河水中膨胀弥漫开,仿佛血雾刺眼夺目。
庄清流原本的预计中并无这一条,手指轻轻蜷了蜷后,却并未拦他。而这样猝不及防地一砸之后,四野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后焰目呲欲裂,咆哮道:“动手!动手!”
庄清流却猛地大笑起来:“谁敢?”
说完,她旁若无人地伸手拎住脱力晕过去的段缤,同时伸手一扫,从倒扣又翻转过来的巨大灵光莲花在法印的加持下旋转而起,乘着成千上万的灵参人直直飞空走了。漫山遍野的狂风暴雪之中,竟无人敢拦。
“废物!废物!”后焰无能狂怒的声音响彻山谷,却无人留下再听,庄清流几人的身影掠空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烛蘅似乎还有点儿没彻底反应过来,下意识偏头往后磐坠落山崖而死的方向瞥了一眼,皱皱眉道:“不是说不能沾手人命吗?这怎么说?我看那个在崖上咆哮的姓后的想活活撕了你。”
“那是因为他就是那种狂躁的人。”
庄清流不以为意地用眼角瞥了一眼:“等着看吧。大川后氏不会把矛头对准我的,他们戏还多着呢。”
说着敛起表情,低头翻过段缤,有些沉默道:“先看看他的脸。”
烛蘅也有些蹙眉地蹲下身,难得地不知如何下手道:“烧成这样,可以勉强好,但肯定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庄清流还没说话,大雪翻飞中,头顶居然有一个炸雷陡然劈了下来。
梅花阑眼疾手快地猛地一拉,凭借反应将她拖开后。惊疑地抬头看看,又望向庄清流:“怎么回事?”
“啊……”
庄清流翻看了一下原本准备在段缤脸上施灵力的手,又收回来,冲梅花阑道:“忘记跟你说了,我最近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有一道炸雷劈下来,尤其动用灵力的时候,所以你也小心一点儿,当心被波及劈到了。”
梅花阑有些诧异地抬眼:“……什么?”
庄清流跟她解释道:“因为我快飞升渡劫了。”
梅花阑一瞬间没说出来话,好像反应了半晌,才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庄清流新奇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了。这是在问什么。”
梅花阑本来想松开她袖摆的手又无声轻攥了回去,看向庄清流:“那飞升是……怎么飞升?”
庄清流看着她咩咩的样子,忽然坏心眼儿地即兴瞎编:“飞升飞升,自然就是上天。升到上面后,之后就住天上,你就见不到我了。”
梅花阑虽然没有喝酒,但表情看起来似乎又要把脸放进她手心,放声大哭了。
庄清流莫名觉着她十分可爱,心里的笑就无意识蔓延到了脸上。梅花阑立刻就从她眉梢眼角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忽地问:“那你为什么要避着雷劫,不立刻就渡?”
这时,庄清流骚里骚气地冲她笑着眨眼道:“因为被雷劈很疼啊。我正在研究无痛飞升法。”
梅花阑:“……”
第111章
烛蘅见她又发作了,不由在旁边翻了个大白眼,头也没抬地固定着段缤的脸问:“现在去哪儿?回故梦潮还是——?”
“带他猛然回故梦潮不大方便,去畔畔那儿吧。不过我得先把那些灵参人送回去安顿好。”
庄清流似乎还有什么考虑,想了想后,抬手挠挠梅花阑下巴:“你跟我一起吗?”
梅花阑看向她:“自然。”
庄清流于是笑起来,让烛蘅自己带段缤先回梅家仙府的飞岛治伤,自己和梅花阑带灵参人回了趟故梦潮。
两人来回跑地返回梅家仙府时,烛蘅已经忙完了,正靠坐在廊檐下,不问自取了梅花阑平日里专门给庄清流做的梅花奶冻吃。
梅花阑余光看过院中梅树下被掀开的厚雪后,瞥了她一眼。
庄清流倒是不怎么在意,飘旋落下后,掸掸身上的雪问:“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情绪很平稳,甚至吃了很大一碗饭,这会儿睡了。”烛蘅三两口把花瓣奶冻吃完了,有些寻思地看向庄清流道,“不过有件稍微奇怪的事——这小崽子按理说并无仙门前缘和什么血脉传承,可他身上不仅莫名地怀有灵动的天资,还非常高。”
庄清流忽然挑眉,能从烛蘅嘴里出来的非常高这种话,那自然不是光有一点而已。她问道:“于修炼一道上的天赋?”
“那还能是什么?”烛蘅白她一眼,将手中的空碗丢一边,看起来又准备转头在雪中挖一碗出来吃。
这次梅花阑还没动手,庄清流就一颗臭鱼糖球“嗖”地弹进了她嘴里,道:“兰兰,你适可而止吧,给你吃一碗就算了,那是我的!”
烛蘅俯身:“——呕,呕!!”
庄清流冲她挑挑眉,推门进屋了。段缤此时满脸都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缠绕了起来,躺在左厢房的床上无声无息,却并没有如烛蘅所说的睡过去。他眼睛是睁开的,漆黑如无底深渊,却空得了无一物。
似乎对于他来说,这辈子活了一世,却什么特殊的意义都没有,就是为了来遭一场罪一样。
庄清流停在门口静静看了床上的人两眼,并没有发出声音。段缤却一点一点地转动眼珠,接着转过脑袋,一错不错地仰视着庄清流的脸,哑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庄清流又定在原地想了片刻后,抬脚进屋,站在床边低头,简单地和盘托出道:“我不是人,姓庄,家在一个叫故梦潮的地方,这些年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而你,是我二十年前第一次从故梦潮来这里的时候,在路边随手捡的,因为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于是为你找了一户无子的人家托付,那户人家姓段。”
段缤整颗深色的眼睛开始涌动,这些年以来的种种画面和所有曾有过的不解也都终于串在了一起,最后忽然凝结成一股从心底深处生出的悲凉。他深深闭上了眼,浑身上下都细细颤抖了起来:“因为我脸上不祥的血红参纹,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是个弃婴,对吗?”
庄清流俯身,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低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缓而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安抚和包容,段缤茫然无所是从地睁开眼,听头顶的人道:“不是不祥,顶多是长的地方太显眼,不好看而已。是弃婴也不能怎么样,那是生你之人的错,不是你的错。”
段缤哑然地张了张嘴:“可是我……我害死了……我……”
庄清流这次半弯下身,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是我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他们。她若枉死,我一定为她报仇。不过不要急,你要等。”
段缤喃喃道:“可是我连害死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能报仇吗……能吗?”
始终在窗边悄无声息的梅花阑这时轻轻往这边看了一眼,觉着他们这会儿说的那个“她”,并不是段缤被烧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