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糟糕的是,符咒开始被攻破。
因为力量补足的不及时,无法支撑符咒完全展现力量,所以保护罩开始有破损出现。
细小的裂缝在空气中缓缓蔓延,谁都没有发现。
但是一直从四面八方不间断攻击的恶鬼,却很快就在攻击之下发现了这个问题。
它们咧开恶意狰狞的笑,看着还对此一无所知的众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撕扯生人血肉下肚的场面。
恶鬼开始向保护罩破损的地方聚集,集中力量攻击薄弱之处,原本细小的裂缝很快就被撕扯得越来越大。
终于——“哗啦!”
像是玻璃被击碎,清脆的破碎声如一记重拳,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们下意识转头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脸上还带着错愕的神情,就眼睁睁的看着恶鬼从破开大洞的保护着攀爬了进来,桀桀笑着靠近众人。
下意识发出的尖利惊叫声此起彼伏。
南天一把拨开身边人,一手握着织物,一手直指向那率先冲进来的几只恶鬼,口中念念有词,施展起南溟山的控鬼之术。
虽然南天这个半路出家的神婆只能算是半吊子,但好在有惊无险,他的控鬼之术勉强起了效果。
恶鬼被控制着开始自相残杀,又把旁边的恶鬼全都扔到了外面。
仅剩的最后一只恶鬼,也被南天毫不客气的掀了天灵盖,当场做了简易的驱鬼术法,让恶鬼杀了它自己后,又用狰狞腐烂的尸骸堵在了那道破开的大洞上,制止了后面循着味道找过来的恶鬼冲进来。
但这只是暂缓危机的方法,依旧治标不治本。
南天喘了口气,就赶紧焦急的扬声向路星星说明情况,并说必须要杀死这些恶鬼,否则这么一直堵着,到最后只会到处漏洞。筛子一样想堵都堵不上的时候,再想要做什么就太晚了。
“来不及了,没有那些时间,也没有那样的力量。”
随着力量的流失,路星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像是老旧电视机抽象的雪花点一样,让他渐渐看不清了眼前的东西。
他甚至连移动身躯都做不到,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撑着。
鲜血染红了路星星的牙齿,让他每说一句话都能清晰的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就连说话这样简单的事情,对此刻的他来说都变得奢侈。
血液顺着下颔和脖颈流淌,染透了衣服,也将路星星衬得格外惨白,纸片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路星星深呼吸了几下倒过一口气,豁出去下定了决心。
“南天,你带他们所有人走,我来拖住这些垃圾,你带所有人往皮影博物馆走,不是说海云观的道长在那里吗?去向他们寻求帮助。”
话出口之后,路星星反而变得更加平静,心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
南天焦急的看了眼越来越向这里围过来的恶鬼,也很快就意识到,路星星所说的方法是现在最可行有效的了。
但,只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星星,你呢?”
南天追问:“你怎么办?”
路星星勾了勾唇角,牵扯的肌肉立刻让他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依旧稳稳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只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强撑的力竭。
“你们先走,我马上追过来。”
路星星艰难的咽下一口血沫,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笑意:“不用担心,我可是海云观的道士。我师父是宋一道长,我师叔是燕时洵,你还怕什么?”
见路星星甚至有心情在臭屁的自夸,南天一边哭笑不得,觉得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说这个,一边又稍稍放下心来。
南天最后深深看了路星星一眼,终于一咬牙,拽着身边人就往前跑:“走!”
一旦被恶鬼盯上,就很难脱身。
即便是海云观已经出师的成熟道长,每年也都会因为邪祟鬼怪而有伤亡。
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把没有自保力量的普通人送到安全之地。然后再折回来,接应断后的道士。
南天在跑动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路星星,心里暗暗祈祷路星星一定要撑住,等他回来!
众人虽然不愿意让路星星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的险境,但他们也很清楚,自己在驱邪杀鬼上一点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不拖累旁人。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他们只能拼命的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再痛再累也不能停下来,用最快的速度与海云观道长汇合。
然后再让道长回来救路星星。
但被所有人挂念着的路星星,却直到他们离开,也始终没有回头,依旧在硬撑着符咒,将本来想要追过去的恶鬼全都拦截下来。
“怎么可能让你们过去,垃圾。”
路星星咧开满是鲜血的口腔,笑起来时带着疯狂的狠戾,语气不屑:“没见过想吃唐僧肉的小妖怪都是什么下场吗?盯上我们,是你们找错人了,就算死了也自认倒霉吧。”
最开始冲过去想要追杀众人的恶鬼在挣扎后,发现了符咒一时半会难以破解。
于是后面的恶鬼改换了目标。
几百双空洞无神的眼珠,在黑暗中冷冷的注视着路星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路星星却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在看到众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不见的时候,终于能够松了口气。
他的大腿肌肉都在剧烈颤抖,甚至难以支撑他继续站立。
可路星星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让所有人跑得再远一点,直到回到安全的地方。
经脉中的鬼气耗尽,路星星就拼上自己的生机,赌上自己的神魂。
即便他的太阳穴已经针扎一样的痛,耳边除了“滋滋”的杂音再也听不到别的,眼前一片黑暗全然失明。
可他依然在笑。
“鬼邪……别妄想压过生人。”
路星星笑得恣肆:“你们知道我师叔师婶是谁吗?”
就算他死在这里……燕哥会帮他复仇,会帮他将尸体带回海云观。
一如曾经他见过的那些棺木回到海云观的道长。
疲惫很快侵蚀每一寸神经和肌肉,路星星的意志力再强撑,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温度随着力量一同迅速流失,他整个人已经冷得和冷柜中的尸体一般。
但在意识跌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路星星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很多年前,他得了音乐大奖的那一天,回到海云观却看到了中庭停放的棺木。
那时,他躲在廊柱后,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震撼与惊愕,亲眼看清了海云观的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于无人的角落,青年向着棺木深深躬身。
您没有走完的道,您没有做完的事情,就是我的道。
他想。
而现在……
阴冷山风呼啸着卷起路星星的衣衫,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冷,反而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今夜,和记忆中的那一晚,好像啊……同样的清朗,有风吹过。
路星星喟叹般,脱力的身躯无可抑制的向后倒去。
他的唇边,却勾起了轻浅笑意。
燕哥……师叔,如果我这一次没有挺过去,一定要带我回家,不要让我一个人孤孤零零留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忽然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跟着师父学习。不知道师父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会不会哭啊?还是,会生气的骂他,觉得他给海云观丢了脸?
路星星很想亲眼看看。
“嘭——!”
……
“嘭!”
桃木剑抽离,木雕应声倒地不起。
马道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踉跄了几步后退。
他手里提着的桃木剑,已经完全被污血覆盖,顺着剑身淌进手掌里,甚至滑得让他有些握不住。
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斗,让所有人都很疲惫。
到了现在,无论是马道长还是王道长,都已经处在力竭边缘,只是凭着惯性,依旧在机械的挥动着桃木剑,将觊觎他们血肉的活嘴活眼木雕清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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