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礼?”一道温和的声音穿透了雨幕,落尽了他的耳朵里。
宿礼缓缓地拿开伞,看到了巷子口被雨浇湿的郁乐承,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眼珠从他苍白惊愕的脸上僵硬地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雨水浇在伤口上阵阵刺痛。
他脚下是支离破碎的手机,胳膊和掌心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新鲜伤口,他手里攥着的小刀上还在滴滴答答落着血。
“宿礼!!”郁乐承惊慌失措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宿礼手中的刀子落在了地上,他甚至忘了去骑自行车,往后踉跄了一步,拔腿就往前跑。
不想让郁乐承看到他这样。
他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拉远,郁乐承焦急的喊声也变得模糊,他冲出一道巷口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薅住了校服领子,一把撂在了地上。
“嘿,小子,跑得还挺快。”不太耐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汪呜!”一条穿着小青蛙雨衣的哈士奇冲他咧嘴笑得正欢。
宿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认出了对方是之前那个奇怪的邻居,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弄得血呼哧啦还挺惨烈。”陈亦临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不着痕迹地从他耳后抓了一把,转头去看向他身后黑暗的小巷,“郁乐承呢?”
宿礼精神恍惚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脑子里一顿混沌,“郁乐承他——”
嘭!
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落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陈亦临顿时脸色一变,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旁边的宿礼,他挣开了陈亦临的手,朝着刹车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团的血迹在氤氲的路灯下格外刺眼,宿礼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张大,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了血迹里面色苍白的郁乐承,一瞬间周围的时间仿佛陷入了寂静。
他腿软到几乎要站不住,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郁乐承身边,哆嗦着的手想去碰郁乐承却不敢碰,郁乐承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几乎和宿文没有任何差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疼痛起来,四肢也疼到痉挛,他艰难地张着嘴想喊郁乐承的名字,却只能听见自己嘶哑的气声。
郁乐承涣散的目光看着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动了动嘴唇,“宿礼,你……别乱跑。”
宿礼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郁乐承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出话来,他使劲攥了攥宿礼的胳膊想跟他说没事,但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沉。
“郁乐承!郁乐承!!”宿礼好像在哭着喊他的名字,“对不起,对不起……”
他好像还在道歉。
还有人七手八脚地在抬他,他好像还听见付清舟在喊江霄的名字,还有雨声和救护车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几声颇具有喜感的狗叫声。
郁乐承有些累地叹了口气,紧紧抓着宿礼的手没撒开。
他想告诉宿礼生病了就得好好吃药,又觉得自己之前太自私,因为想独占宿礼也没监督他,又担心宿礼自己割出来的伤,告诉他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又想和他说其实也不用躲着他,他看见伤口不会害怕,可以陪着宿礼一起治病,又想着明天还得去上课,他的错题笔记还没有整理完……
可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能听见宿礼不停地在他旁边颠三倒四的说话,一会儿道歉一会儿喊他的名字,抓着他的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心疼地摸了摸宿礼胳膊上的伤。
肯定是因为太疼了。
宿礼看着担架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郁乐承,目光空洞地看向医生,“他刚才在摸我胳膊。”
医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在说胡话,但也没打击他,“等会到医院把你胳膊上的伤包扎一下,伤口太深了。”
宿礼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95章 暖风
手术室的灯光倒映在冰冷的地板上,宿礼死死盯着“手术中”三个字,手上干涸的血迹带着生涩又黏腻的触感。
走廊里或坐或站着许多人,无一例外都是神色凝重抑或悲戚,邻近他的一个老太太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皱纹间都积蓄着尚且来不及擦干的眼泪,宿礼有些失神地看着她,想起了三年前在手术室外快要哭昏过去的张秋华。
“让让,别站在这里。”形色匆匆的护士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宿礼被旁边的人拽了一把,他抬眼看过去,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贴着墙站在那里,被刺鼻的消毒水熏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警察在旁边皱着眉写着什么,宿礼不敢再看手术中那几个字,他有点想不起来郁乐承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于是他很努力地去回想,但满脑子都是郁乐承躺下血泊里惨白的脸。
“我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他明明转学去了三中怎么会在七中?我儿子呢!?”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走廊中响起。
宿礼闻声望过去,是个打扮精致年轻女人,穿着条漂亮的金色鱼尾裙踩着细高跟,脸上的妆因为眼泪看起来有点花,她旁边站着的男人西装革履紧皱着眉,揽着她的肩膀安抚,“你冷静一点,先听警察同志怎么说,他学校的班主任马上就过来了,学校总要给个说法,孩子还在动手术。”
冯香珊捂着嘴哭了起来,“都怪我……”
“冯香珊你这个臭婊|子!”一道粗粝的骂声从走廊尽头传了过来,郁伟满面怒色地朝着冯香珊他们过来,抬手就要往冯香珊脸上扇,被旁边的李丁时攥住了手腕。
“你他妈还敢出现——”郁伟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都安静!”警察皱着眉警告他们,“这是在医院不是在大街,孩子现在命悬一线你们还有心思吵架!”
几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很快他们的班主任老郑也赶了过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级部主任和校长,上来就遭到了冯香珊和郁伟几个人的责问,问他们孩子好端端的住着校怎么就在学校外面出了事。
“郁乐承前段时间就走读了,协议上也有家长签字……”
此话一出算是捅了马蜂窝,冯香珊和郁伟两边吵着一对,终于发现郁乐承在两头瞒,而他们第一反应却是互相埋怨。
警察焦头烂额的扯开双方,老郑和校长也是好话说尽,宿礼神情麻木地站在走廊墙角的角落里,转头看向了手术室。
他们有时间吵架,却没有时间关心一下手术室里的郁乐承。
“患者家属来签字!”医生从手术室里拿着单子出来。
冯香珊和郁伟都凑了上去,冯香珊看着上面的字脸色发白,“病危通知……”
郁伟顿时大发雷霆,又想和医生吵,被李丁时一把扯开,要不是警察和老郑几个拦着两个人险些直接动起手来。
宿礼看着冯香珊拿着笔哆嗦着手签上了字,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他用力地扣着胳膊上的伤口,试图通过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耳朵边的声音变得模糊又遥远,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影也变成了大面积的色块,他还是想不起来郁乐承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他曾经无比期待过死亡,期待过干脆利落地脱离这混乱又窒息的一切,甚至自私又疯狂地试图带上郁乐承一起,然而当死亡真的降临,他心里终于后知后觉生出了莫大的恐惧和慌乱。
滚烫的水滴落在他手背的伤口里,他睁大眼睛看,眼泪却变得又急又快,几乎要将整个伤口淹没。
他要郁乐承,要是郁乐承抢救不过来,他就陪郁乐承一起死。
这个想法终于让他的心脏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冯香珊和郁伟立刻冲了上去,听着医生说话连连点头,宿礼伸手撑着地想起来,但腿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不听使唤,他抓着墙上的扶手试了好几下都没能起来,郁乐承躺在床上被推着往病房从他眼前过去,他焦急地想起来,“承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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