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老郑看着他说:“郁乐承抢救过来了,但是脑部还是有淤血,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不知道多久才能醒过来。”
宿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老郑,给你添麻烦——”
“宿礼!”老郑一把扶住了昏死过去的人,赶忙叫人,“医生!”
——
宿礼没有睡很久,他醒来的时候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了,旁边坐着张高飞。
“嚯,大爷。”张高飞见他醒过来狠狠松了口气,“等会儿跟我说话,我现在得给你爸妈汇报。”
等张高飞汇报完,宿礼已经自己拔了针往外走,张高飞见状赶紧扶住他,“你爸妈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没事。”宿礼皱了皱眉,“郁乐承在哪里?”
“哦,你出车祸的那个同学,在楼上。”张高飞拿着手机播号码,“那车是超速突然冲出来的,闯红灯,多亏了他旁边还有个七中的学生拽了他一把,不然车子就从他身上碾过去了,不幸中的万幸,好歹捡回来一条命……”
宿礼只是听着就要喘不上气来,他紧紧抓住了张高飞的胳膊,声音干涩道:“哥,我要去看看他。”
张高飞本来还想打趣他破天荒地喊了自己哥,但是对上宿礼满是红血色的眼睛和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好。”
病房外郁伟和冯香珊几个人还在,警察还在但脸上已经隐隐不耐烦,张高飞不知道上去跟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回来就带着宿礼进了病房。
郁乐承那头柔软的头发都被剃掉了,但即便这样他的脸还是非常的好看,有种别样的英气,只是脸上的氧气罩和身上各种仪器线破坏了,宿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忽然就塌下了肩膀。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郁乐承的手,温声道:“对不起。”
郁乐承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宿礼小声道:“快点醒过来,不会有事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
郁乐承做了一个冗长又美好的梦。
梦里冯香珊和郁伟没有离婚,他是同性恋的事情也没有被人发现,在梦里他期待了很久的妹妹平安顺利的降生,眉眼间跟他非常像,郁伟的脾气也慢慢地变好不再一言不合就动手,冯香珊也不再抱怨家里的贫穷,他们家油饼店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而他也按部就班地每天上学放学努力学习考试,日子平平淡淡却又格外令人安心……
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
他放假回老家爬到了山坡上,抱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只小羊看着远处的山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小羊身上温暖又柔软的绒毛将他的手指包裹进去,他挠了挠小羊的下巴,被风吹得有点头疼。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郁乐承搂住小羊的脖子去捏它的耳朵,“我是不是还没给你起名字?”
小羊羔趴在他身上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掌心。
郁乐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老师说好孩子都要讲礼貌,就叫你小礼好不好?”
小羊咩咩地叫了起来。
“看来你很喜欢。”郁乐承也很开心,又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点儿都没有礼貌呢?”
小羊羔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咩?”
郁乐承给它整理了一下脖子上黑色的绳套,看起来像是包装礼品盒的丝带,被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另一端被他攥在手里,他只要轻轻一用力,小羊羔就会顺从地低下头让他摸摸。
“我最喜欢你啦。”郁乐承摸着它的头说:“你要乖乖治病吃药,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小羊似懂非懂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郁乐承愣了一下,“奇怪,我不记得你生病了……我上学也不能带只羊吧。”
小羊亲昵地窝在他怀里蹭他的下巴。
郁乐承被它蹭得直笑,搂住它的脖子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会带着你的。”
小羊羔这才老实下来。
虽然带着只羊上学很离谱,但是郁乐承莫名觉得必须这样做,只是他总觉得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等他再仔细想,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这雨又大又急,他伸出手去接,发现这雨还有点热,烫了他一下。
真奇怪。
他抱住了自己的小羊,忽然有些难过。
要是他的小羊也在这里就好了。
可是他的小羊明明在这里。
“承承!回家吃饭啦!”奶奶又隔着那个篱笆院子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皮猴儿再不回来让你爷打断你的腿!”
“来啦!”郁乐承大声地回应,笑着抱起了自己的小羊。
“承承。”
一道温柔又小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郁乐承转过头去,却没有看见人影,只要大片大片模糊的白。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抱着自己的小羊,开心地朝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剩下身后一阵落寞的风。
第96章 血色
宿礼从病房中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郁伟和冯珊香进去,郁伟大约是觉得他眼熟,多看了他两眼,但很快他就重新被愤怒占据了主导。
“冯珊香,这就是你照顾的人,都他娘的快死了!”郁伟骂骂咧咧的指着病床上躺着的郁乐承,“这他妈的该怎么办!?”
冯珊香只抓着郁乐承的手一个劲地哭,将他的话置若罔闻,要不是李丁时在旁边拦着,张高飞合理怀疑这傻逼就要上去动手。
出了病房,张高飞还皱着眉回头看了郁伟一眼。
他拍了拍宿礼的肩膀,低声道:“你同学这个爸爸怎么感觉怪怪的?”
宿礼抿了抿唇,声音微微发沉,“他以前经常打郁乐承。”
“艹。”张高飞暗骂了一声,“那可真会装模作样,搞得好像多么在意一样。”
宿礼转身就想回病房,被张高飞一把拦住,“卧槽祖宗,你这时候去不就是找揍吗,人家儿子跟你在一起出的事情,我瞧着这家子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小心讹上你。”
宿礼闻言更不干了,神情恍惚道:“想讹就讹,他们根本就不爱承承,根本照顾不好他,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进去,我得看着承承,我是他男朋友——”
张高飞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外拖,咬着牙小声道:“你他妈是真不怕被打死,祖宗,消停点吧!”
宿礼挣扎了好几下,但因为受伤和惊吓力气已经所剩无几,最后也只能被张高飞给拖出了走廊。
他的手机自从醒来就没断过电话,张秋华和宿祁函几乎是接连不断地给他打视频发消息打电话,张高飞想给他接被他一把按住。
“反正已经跟他们报过平安了。”宿礼目光空洞地盯着不停闪烁的电话,“都到国外了还不消停。”
张高飞叹了口气道:“好歹是你爸妈,文文的事情大家都没有办法,也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别这么惩罚自己。”
“我很好,哥你回去吧。”宿礼扯了扯嘴角,“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这副样子张高飞打死都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明白过来宿礼半点都不想搭理他爸妈,最后干脆帮宿礼关了机,看着人睡着之后才又出去给宿祁函和张秋华打的电话。
宿祁函大半夜还在忙工作,张秋华还在帮宿文复健,接电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们又不停地在给宿礼打电话,张高飞在走廊尽头听着张秋华心不在焉的回话,看着另一头撕扯到了一起的郁乐承的父母,抓了抓头发点了根烟,无力地叹了口气。
宿礼和郁乐承凑一块儿,还真是两个小倒霉蛋。
——
时间过得很快,宿礼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有结痂迹象的时候,郁乐承依旧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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