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承,你要我从这里搬出去?”
钟息又问了一遍。
语速很慢,像是确认。
霍司承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是。”
片刻之后,钟息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霍司承的后背莫名又生出几分凉意。
第10章
深夜十一点,钟息开始收拾最后一格衣橱,那里放着他春秋的上衣。
他的衬衣不算很多,都是差不多的色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店的货架,颜色整齐划一,以前朋友常吐槽他是原木色的代言人。
霍司承也吐槽过,但钟息瞥他一眼,他就会立即改口夸赞。
钟息的东西其实不多,还有一些零零碎碎是霍小饱的,搬起来不费劲,但霍司承还是觉得这个房间好像陡然空了一半。
钟息拿走了他那侧床头的全家福相框。
霍司承前两天瞥见过那张全家福,是霍小饱一周岁的时候拍的,霍司承抱着小一号的霍小饱,钟息坐在他旁边,脸上挂着很浅的笑容。
那时候他们好像还挺幸福的。
霍司承想:也可能是他单方面那样想。
钟息拿走了被子和枕头。
床也空了一半。
钟息全程一句话没说,沉默得可怕,霍司承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解脱。可能真的是解脱,毕竟他也不是因为爱才结婚生子的。
说不定比起分居,他更想离婚。
因为来回折腾,钟息的脸颊稍微充了点血色,显得红润了些,霍司承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张他刚怀孕时在雪山上拍的照片。
他暗暗想:结婚这三年,钟息从来都没对他动过心吗?钟息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待在这个家里,留在他身边的呢?
钟息最后检查了一下房间,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了,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前好像看了霍司承一眼,
只一眼,稍纵即逝。
霍司承还没反应过来,钟息在这个房间里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
霍司承突然发觉出alpha和omega的好处,至少信息素是有味道的,一个人有自己专属的味道,即使离开了,气味还能残留一段时间。
不像beta,寡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钟息就是这样一杯白开水,连同他的睡衣、他颜色毫无差别的衬衣裤子、他的白色枕头和白色被子、他古井无波的脸、清瘦的身材……都显得如此寡淡,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霍司承关了灯,觉得身心舒畅。
半个小时后,灯又亮了。
霍司承一脸的愠色,抬起胳膊枕在脑后,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烦。
竟然失眠了。
他就说钟息是狐狸精吧。
再寡淡的狐狸精也是狐狸精。
*
文副官是第一个发现钟息和霍司承分房睡的人,他上楼汇报工作的时候,迎面撞见从客房里走出来的钟息。
文副官愣在原地,“钟先生?”
钟息朝他微微颔首,“文副官,早上好。”
“您怎么——”文副官指了一下客房。
钟息没等文副官问完,就说:“工作辛苦了。”
他转身进了霍小饱的房间。
文副官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来到主卧,还没进门就被里面的低气压以及暴戾的alpha信息素震慑得踩了个趔趄。幸好他也是alpha,而且常年陪在霍司承身边,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理、理事长,这里有两份公文需要您过目。”
“进来。”霍司承的语气听起来比得知赭石基地颁布垄断法案那次还要愤怒。
文副官进去才发现这个房间像被洗劫一空了,准确来讲,是洗劫一半。
“理事长,这是关于亚北军团的提案。”
进入工作状态,霍司承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说:“亚北不能长期停留在赭石基地边境,联系一下郑亚东,让他带着他的雇佣兵去其他基地转一圈。”
“明白。”
文副官知道霍司承在军事上一向态度强硬,像亚北军团这种私人雇佣兵公司,亦正亦邪,游离在黑白边界,普通群众都闻之色变。然而霍司承一上任就高调会见了亚北军团的负责人郑亚东,之后在很多次军事行动中,他都倚仗亚北军团出奇制胜。
外界对此颇有不满,认为政府和雇佣兵集团相互勾结,借此牟利,甚至将霍司承冠上“离经叛道的商人之子”的名号。
霍司承的母亲叶绘蓝,就是商人出身。
霍司承在衡量利益这个方面,更像是商人,他从不让蓝岩基地吃亏。
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显得不择手段。
事实上,霍司承上任三年,蓝岩基地的经济、军事和科技水平都大幅提高,这些成就都是肉眼可见的,基地人民都因此受惠。
大家对霍司承无可指摘,也知道他是内定的未来总督,形容他的词汇就从“离经叛道、贪名逐利”,变成了“年轻气盛、野心勃勃”。
文副官对霍司承的手段很熟悉,并不意外,他将另一份提案拿给霍司承过目。
处理完公务之后,霍司承突然问:“我名下的财产有多少在钟息那里?”
话题突然从军工转移到钟息,文副官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维还停留在刚刚,“财政部那边说他——”
“我说,我名下的财产有多少在钟息那里?”霍司承压着火问。
文副官立即道歉,回忆片刻后汇报:“您的私人财产,除了霍夫人留下的世维集团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其余房产、游艇、私人飞机和其他财产,基本上都归在钟先生名下。”
“这是婚前协议的内容?”
“是的。”
霍司承冷声道:“我就知道,他就是为了这些才结的婚。”
“是您逼着钟先生签的。”
“……什么?”霍司承不敢置信,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文副官的表情好像在说“事实就是如此”。
霍司承觉得荒唐。
虽然他已经可以想象出他失忆前被钟息迷惑成什么昏庸的样子,大概和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差不多,但他仍旧难以想象他会主动把自己的财产转移给钟息。
他从他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商业基因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这已经不能说是亏本了,这完全是拱手让人。
关键是,即使他都这样付出了,钟息还对他不冷不热。
钟息到底想要什么?
正说着,小徐过来敲门,说:“理事长,盛先生来了。”
小徐说的是盛煊,霍司承最好的兄弟。
盛煊的母亲和霍司承的母亲是多年亲密无间的朋友,盛煊和霍司承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读军校。
后来霍司承进入海军突击队,盛煊进入联盟财政总部实习,霍司承进入外交部时,盛煊已经做到了联盟财政总部主管金融情报的部长助理,三年前霍司承空降蓝岩基地,盛煊被他点将到蓝岩基地,任基地财政部副部长,负责税收和公共事务。
文副官说:“盛部长最近挺忙的。”
霍司承对小徐说:“让他上来。”
盛煊带了几盒补品交给小徐,然后就轻车熟路地上了楼,他先去敲了敲霍小饱的房门,听到钟息的声音才开门进去,霍小饱本来还困蔫蔫的,看到盛煊时眼睛一亮,伸出小手。
“叔叔!”
钟息刚给霍小饱洗漱完,正在给他穿绿色小恐龙的套装。
盛煊好久没看他,立即走上来抱住。
霍小饱搂住盛煊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说:“叔叔,小饱想!”
“叔叔也想你。”盛煊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钟息默默叠被子,把玩偶摆整齐。
盛煊观察他,忍不住提醒:“钟息,你脸色挺憔悴的。”
钟息动作停了停,“还好。”
“他记忆还没恢复?”
“嗯,”钟息掖了掖霍小饱的领子,嘱咐盛煊:“你别跟他提以前的事,他现在听不得,一听和我有关的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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