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雷笑了,胸口随着笑声发出沉闷的震动。
他侧着身体换了个姿势,松开抓住雪莱手腕的手,往对面探去。金属拉链的碰撞声闷在沉重的睡袋里,伊雷低下头,摸索着在大约是雪莱耳朵的位置上吻了一下。
“那就礼尚往来一下。”……
在南特的时候,雪莱挺喜欢喝茶的。
乌龙茶算不上他的什么至尊最爱,但也算榜上有名,隔几天就会在茶桌上出现一次。
但现在雪莱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法再享受这种茶叶了。
乌龙已经与这个和茶毫无相似之处的男人绑定了,哪怕只是嗅到一点点香气,他也会想到伊雷褐色的眼瞳、玩味的笑容,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滚落的汗珠,以及手指间黏滑的触感。
热度在狭窄的空间里飙升,像一段香色淋漓的美梦,每一处触感都清晰得像能刻录在光盘上,又好像只是虚假的幻境,下一秒就会通通消散。
即便如此,雪莱还是迎上去,还给幻境一个亲吻。幻境反握住他的手,回吻回去。
但结束的时候,幻境没有消失,而是坐起身替疲惫的老板收拾残局。月光打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的纹理。
“哈尔顿。”
黑暗里传来雪莱疲惫的声音。
“嗯?”伊雷把帐篷的拉链拉开个缝,把纸团从缝里丢出去。
“现在几点了?”
伊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十二点半了。”
雪莱发出一声呻吟,侧着翻了个身,抬起胳膊肘挡住脸,不无后悔地说:“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帮你打了半个钟头的胶。”
“谬赞了老板。”伊雷恬不知耻地说。
“没人在夸你!”雪莱愤怒地甩了甩手。
温存退去之后,他的手腕又酸又痛简直不听自己的使唤。除了五年前连夜赶工程数据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高强度手部劳动过。
伊雷笑了,借着月亮的微光把雪莱的手捉过来放在膝盖上,“你是不是本来就有腱鞘炎之类的毛病?”
雪莱散漫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些成天对着鼠标电脑工作的白领,多少都有点。”伊雷用双手捏住雪莱的手掌,指腹顺着肌肉纹路一点点按摩,每一下都按揉在雪莱酸胀的部位,顿时让他感觉好受了很多。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雪莱舒服得眯起眼睛。
“以前跟人学过一阵子按摩,还没出师就搁浅了。”伊雷一边按一边说。
“为什么?”雪莱看向他。
“脾气太差。”伊雷说,“第一次给客人按的时候他疼得大骂,我差点把他拖起来打一顿。”
雪莱笑出了声。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好了。”伊雷最后在雪莱的掌心拍打了两下,权当结束仪式,“这回真的该睡了。”
雪莱没有说话,黑暗里除了他手心传来的热度外没有任何回应。就在伊雷以为他是不是就这样睡着了的时候,雪莱又突然开口了。
“哈尔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生理餍足后的懒散,“我忽然想起来,这顶帐篷还有个功能。”
“什么?”伊雷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弄得莫名其妙。
黑暗里,雪莱起身往伊雷一侧伸出手臂,就在后者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回抱一下的时候,雪莱的手指按上了帐篷布壁上的一个按钮。
随后一阵唰唰的声音响起,伊雷惊讶地发现,帐篷的顶部缓缓打开了,透过一层透明的防水塑料,幽蓝的月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映照在他和雪莱的身上。
数不尽的繁星倾泻在深邃幽暗的夜幕中,一道银河壮阔地横跨整片天际,绚丽地闪烁着。
“是不是很漂亮?”雪莱问,“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它有这种功能。”
“很漂亮。”伊雷说。
雪莱的侧颜在星光下映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金色的长发在枕头上散开。
或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风景,伊雷想。-
就这样和伊雷挤在同一个睡袋里看着星空,雪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自五年前的灾害发生,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然而半夜,他还是被一种巨大的、夹杂着撞击声的恐怖呼啸给吵醒了。
睁开眼后,他好半天才把脑子从沉睡的彼方拉回来,然后发现整个帐篷都在摇摇晃晃发出剧烈的声响,头顶透明的防水布看不到一丁点月光和星辰,全部被漫天的黄沙给遮蔽了。
一旁的伊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眼神十分清明地屈膝坐着。
“沙尘暴。”他简洁地说。
雪莱的大脑空白了那么两秒,拉开帐篷拉链就要往外面钻。
“回来!”伊雷大声吼道,同时拽住他胳膊就往回拉,“你疯了!沙子也会把你埋上的!”
“车会被埋上的!”雪莱怒吼道。
“那也不行!”伊雷硬是把雪莱按回原地,扑上前把帐篷的拉锁拉上,但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不少黄沙飞了进来,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你跑出去能干什么?没等你到车跟前,沙子先把你埋死了!”
好在这顶帐篷足够结实,四个角稳稳地镶嵌在楔子上,任凭外面的风沙如何吹打也没有松懈的意思。
雪莱死死地拽着睡袋的一角,眼睛里泛着血丝,但他知道伊雷说的是对的,在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面前,弱小的人类除了等待命运的判决之外别无办法。
沙尘暴刮了整整一个晚上,日出之后稍有减弱趋势,但一直等到太阳爬上山头,才完全停下。
他们的帐篷被黄沙埋了一半,伊雷拉开拉锁后,沙子像洪水一样漫了进来,一直淹到雪莱的腰部。
伊雷先从帐篷里爬了出去,然后回身拉住雪莱的手,一个用力把他从帐篷里拽出来。
雪莱踉跄了两步,最终在伊雷的帮助下站稳。
放眼望去,戈壁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到处都是黄沙和碎石,矮一些的植被已经被淹没,只有那几棵高耸的树木还伫立在原地,但栖息在上面的野鸟也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只有鞋底踩在黄沙上发出的细碎声响。
跑车不出意料地被黄沙环绕,只露出半扇车窗,车头和车尾都被沙子给淹没了。
伊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扒了半天沙子,然而刚扒开一点,旁边的沙子又涌进来填补了空隙。就这么费了半天力气,沙平面丝毫没有降低的趋势,伊雷只得宣告放弃,一屁股坐在沙堆上面。
他下意识伸手掏口袋,才想起烟已经抽完了。
“没救了,人力根本弄不出来。”伊雷抬头看向雪莱,“你打算怎么办?”
雪莱眉头紧蹙,绕着跑车走了一圈,不死心地用手往下扒沙子,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雪莱问。
“沙子这种东西,再叫十个壮汉来也不一定能搞得定。”伊雷说,“幸好没撞上什么石块树干之类的,应该没有太大损伤,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发动机,应该就又能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雪莱盯着红色的车顶没有说话。
“给你们家的人打通电话吧,叫辆起重机什么的过来。”伊雷往后一仰,后脑勺靠在车门上,“再送点食物和水,我快饿死了。”
雪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打了电话,我就会被送回南特。”
“回就回呗,遇到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走去因布山吧?”伊雷说,“回去休整一下多做些准备再走不好吗?”
雪莱沉默不语。
“老板。”伊雷坐直身体看向雪莱,“你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叫我。不管什么时候出发,我都随叫随到,不会跑的。”
正午的阳光浓烈而耀眼,映得雪莱的眼睛更加澄澈,像晶莹剔透的宝石,美丽而无机。
“我记得,从这里往南十五公里,有一趟去往杜哈特的火车经过。”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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