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以为自己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伊雷还是敏锐地回过头,“醒了?”
他的五官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立体分明,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火焰,比梦中更为清晰真实。
一阵簌簌声响起,伊雷走进帐篷,手掌在雪莱的额头上贴了一下,确认对方的体温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后才放手。然后不知从哪拿出一块三明治递给雪莱,“吃吗?”
雪莱抿抿唇,接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篝火边放着的原因,本应冰冷的速食食品竟然带着温度。
随着食物一点点滑进食道,雪莱的理智一点点回到身体,头脑渐渐清醒过来,然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伊雷·哈尔顿回来了。
他没有离开吗?为什么?
这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走到雷斯奥边缘了,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许多话卡在喉咙里,此时此刻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安静的沉默在窄小的帐篷里蔓延,雪莱只能机械地将整个三明治送进嘴里,食不知味。
最先打破沉默的仍旧是伊雷。
“我回了杜哈特一趟。”伊雷说,“买了一辆车,一顶帐篷,还有睡袋、水壶、食物之类的。事实证明只要你是Alpha,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不过我手头没那么多钱,车是旧车,帐篷也只有中档质量,挡不住大风,也没有顶部开窗的高科技,就这么凑合一下吧。”
雪莱的喉结上下滑动,张了好几次嘴,却只能用喑哑的声音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都说了我没那么多钱。”伊雷拿起睡袋旁放着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一辆最破的越野车都要二十万,一桶汽油比金子还贵,我把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一屁股债,能匀出买帐篷的钱已经不错了。”
“为什么要回来?”雪莱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他,“我给你钱是让你回家的!不是让你回来陪我送死的!”
伊雷把水壶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金属与石头撞击发出一声巨大刺耳的悲鸣。
“你以为我想回来吗?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伊雷拔高声音吼道,“我他妈恨不得一开始就没救过你!在朗赛遇见你的那天,我就该转身就走,把你扔给那群Alpha爱怎么样怎么样!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接这份工作,这样我就不用徒劳无用地费尽心思最后还是亲手把你送上死路!”
雪莱怔住,说不出话。
“我母亲死了,妹妹也死了,现在你也要去死,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狗娘养的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了。”伊雷摸出一根烟,就着篝火的火焰点燃,咬住过滤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我想了很久很久,老板。我有一万个理由应该直接掉头回朗赛,只有一个理由让我回来找你,但我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那就是如果我走了,你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送死,没有人在你身边,没有人能陪着你。”
伊雷把肺里的一大口烟雾吐出,气流浮动了篝火的火焰,让它发出两下噼啪的声响,“我母亲,还有卡洛琳,都是这样死的。他们死的时候,血液从温热变得冰冷的时候,没有人在他们身边,我没能陪她们度过最后的时间。我不知道在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候她们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走得很痛苦、很绝望。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握住她们的手,陪在她们身边,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不然的话,就会像我现在这样,梦里全是他们的音容笑貌,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伊雷闭上眼,双臂搭在屈起的双膝上,高大的身形蜷在一起,显得渺小而落寞。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不想再后悔一次了。”他说。
雪莱的眼眶猛地泛红,潮湿的水汽打湿了睫毛。
“所以,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那至少让我陪你往前走。”伊雷看向雪莱,把手上的烟灰抖掉,“起码我还能让这段旅途稍微舒适一点,不至于让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死掉。”
雪莱攥紧了睡袋边缘,起初还想努力克制一下充溢在眼眶里的泪水,可是微小的理智拿浪潮般汹涌而来的情绪毫无办法,眼泪像倾洒的豆子不断向下掉落,打湿了衣襟,又打湿了睡袋,最后掉在地上,浸湿了一小片泥土。
他甚至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蜷缩成一团,想要避开伊雷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露出脆弱一面的自己。
伊雷叹了口气,从肺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把烟蒂扔进篝火,火苗雀跃地窜高了一点。
“来抱抱。”
他伸出双臂搂住止不住哭泣的Omega,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HE,tag都标好了HE,不要不相信我啊啊啊
◇ 第62章 许愿
大约是由于先前被风沙和绝望折磨得精疲力尽,在经历一次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后,雪莱又昏睡了很久。
醒来时,月亮正高高地悬挂在墨色的夜空里,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整个旷野中安静极了,听不到一丝声音。
旁边的睡袋空着,雪莱从自己的睡袋里坐起身,拿过一旁的外套披上,撩开帐篷的门,远远看见伊雷·哈尔顿的背影。
他脱了外套,在这样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站在破旧的越野车前,手里提着一只工具箱,时而蹲下,时而起身,然后打开了车前盖,从箱子里拿出工具,俯身干活。
雪莱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伊雷很认真,认真到没察觉到雪莱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他用扳手拧上几个螺丝,又把老旧的零件拆卸下来,换上新的。
汽车内部肮脏不堪,没多久就在他的手臂、胸口甚至是脸颊上留下了黑污的痕迹,但他对此丝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修理着损坏的地方。
叮叮当当地摆弄上一阵,他就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把车子点火,听听引擎的声音,又接着走到车前。
直到把整套活计都搞完,把车前盖放下来的那一刻,伊雷才注意到披着外套的雪莱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醒的?”伊雷的手臂撑在车前盖上,直起身体。
“有一阵了。”雪莱拢了拢外套衣领,“这车,坏了吗?”
“坏倒不至于,就是太破了。”伊雷拍了拍坑坑洼洼的车头,“不知道放了几年,好像还出过车祸,引擎还可以,但好多零件都有问题了。这样修补替换一下还能接着开,至少比买辆新车省钱得多。”
雪莱抿了下唇,“买车的钱,我可以给你。”
伊雷笑了一下,褐色的眸子里露出某种深邃而无奈的情绪,“老板,你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雪莱蹙起眉,想说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但伊雷没给他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机会。
他从车里找到一条干净毛巾,把自己身上沾了油渍的地方擦干净,再把毛巾随手丢到后座,拿出外套穿上,直起身看向雪莱,“要不要试坐一下?”
雪莱一愣,“现在吗?”
“你不是反正也睡不着?”伊雷理所当然地说。
雪莱愣了几秒钟,硬是想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月亮挂在头顶,夜幕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最深的颜色,广袤的无人区里除了他们彼此,没有第三个人。
风停了,四周听不到半点声音,绝对的寂静如同死亡一样笼罩在这个世界,又像一个童话,一个幻境,趁着月色与星光,悄然降临在他们的人生里。
月光落在伊雷的肩膀上,映出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朦胧的淡蓝色微光将Alpha高大完美的身材描绘得格外分明。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
大概是受了这份不真实的蛊惑,雪莱点了点头。伊雷替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又绕回驾驶座上。
老越野车的内部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车内饰简单至极,连安全带都变了形,要扯好几次才能插进卡扣里。
“要去哪里?”雪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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