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用古语对薛清极吼道:“这鹿和守庙老太一样是个空壳儿,山怪的本体应该不会离阵眼太远,它这么着急忙慌地在地下找咱们八成也跟这茬有关!”
言罢,手中长刀迸出灵火,随着严律横着劈砍顺着刀气蔓延而出,汇聚向隋辨之前辨认出的方向。
这些树根并不全是当做阵眼用的柏树的根,但夹杂在其中的柏树根却依旧能有吸纳灵力的能力,因此灵火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
薛清极不需严律开口就已双手各结指印,数道剑光搅动着严律的灵火,两人因为魂契而十分契合的灵力立即在这狭窄的空间内随心所欲地爆裂开,将树根编出的“盾牌”扎出一条通道。
通道后,之前在震动中出现的路口幽幽露出。
“你俩先走!”严律在熊熊燃烧的灵火中道,“找到本体,我马上来!”
“严哥!”隋辨担忧地叫了声。
薛清极抿着唇对严律点了点头,低声道:“自己小心。”
说完抓起隋辨,御剑从灵火中穿过,赶在树根将那洞口再次封死前钻了进去。
原本要进来纠缠住二人的粗壮树根被严律一把拽住,严律挡在洞前,拽住树根的手的皮肉被瞬间撕裂,薛清极一眼瞧见,脚步立刻顿下,还未等他再做出反应,洞中再次传来震动,落下的碎石将洞口彻底封死。
“严哥!”隋辨惊慌不已,拽着薛清极道,“年儿,严哥——”
“他从未食言过,说来便会跟上。你我留下,他只会分心。”薛清极收回视线,拖着隋辨向前走,“你既能分辨出布阵方位,那便好好找找哪里是阵眼的方向,偏移后的阵眼落在了何处。”
隋辨被落下的尘土搞得直打喷嚏:“你是觉得阵眼那边儿就是本体所在的地方?”
薛清极道:“一个连情绪都不会隐藏的精怪却能活这么久,甚至能操纵仙门留下的树,它能与这阵剥离开么?想必要常年生活在灵气汇聚的地方。”顿了顿,又喃喃道,“精怪没有魂魄,修行数百年后边该散去。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通道十分狭窄,两人只能弯腰前行,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薛清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形扭曲,跟在他身后的隋辨不由看向他,却瞧见薛清极半垂下的眸中隐隐透出些翻滚的狂热。
这模样和他俊朗儒雅的外表毫不搭嘎,更不像一个修行多年的仙门弟子。隋辨只看了一眼便感到后背发凉,哆嗦了一下。
薛清极眸光微转,轻轻斜了他一眼:“能分得出在哪里吗?”
“呃,我想想,好像不是这个隧道洞直接通向的方向,我得先算算……”隋辨刚要说话,却感到脚下狠狠一疼,整个人扑倒在地。
薛清极眼疾手快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只来得及看清地上的是一支不知何时混进来的游丝,已经钻进了隋辨脚腕,同时,隧道另一侧传来破空之声,他条件反射地挥手劈挡,手腕立即被粗糙的树根撕破。
“看来前面的洞口还有可以钻进来的地方,”薛清极看着自己手腕流出的血液,“要来了,准备好。”
隋辨根本没空问准备什么,树根已像是挤进甬道的蜂群般刺来。
这地方后路被堵,他俩基本等于是落进了瓶子里的蚂蚱。如果是平常的树藤砍光也就算了,偏偏还有吞噬他人灵力的能力,千年前仙门落下这大阵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千年后会有门中弟子被困在此地。
“咱俩要被一锅端了!”隋辨捂着头大喊。
薛清极眸中怒意和冷厉闪过,右手剑指凝出了一道灵巧剑气,却并未刺出,反倒猛然扎向自己左臂,剑气没入体内立即似游鱼般自手腕朝心口游走。
他如法炮制又在身体各处快速刺入剑气,体内经脉被强硬顶开的感觉如割肉般痛苦,不过几道剑气落下,薛清极的额头就已经渗出冷汗,却仍旧不肯停手,等剑气全部汇聚,才以掌击胸。
一股强劲浑厚的灵力自体内涌起,这躯壳天生便是修行的好苗子,此刻经脉破开灵力运转更是顺畅,困于躯壳内强大魂魄的能力终于得到短暂释放。
薛清极右手挥出,手腕的血珠化作道道血剑,瞬间便将面前的树根融化,另一只手轻轻拂过隋辨额头。
原本混沌的灵台顿时一片清明,隋辨只感到薛清极纯净的灵力灌入,身体轻盈许多,大脑也转的更快,思维终于跟了上来。
“想清楚了么,”一片混乱中,薛清极的声音却依旧稳定温和,“哪个方位?”
隋辨几乎是靠直觉脱口而出道:“很近,从这里走的话,非常近——”
他一手覆上隧道的一侧偏下的位置,自己的灵力渗入地下,随着他手指挪动的方向化出了一个小巧的阵:“——这下方。”
他话音刚落,便被薛清极一把抓住后脖领。
薛清极带血的修长手指指向由灵力圈起的小阵,血液顺着手腕而下,自指尖滴落,薛清极低声道:“来。”
一把完全由灵力凝成的长剑似乎是从他体内剥离而出,那剑似假如幻,或许是因为血液沾染而周身泛红,以千军难敌之势捣入地下。
在轰隆声中,隋辨第一次完全理解严律为啥总在嘀咕薛清极是个疯子了。
这来自千年前的修士之魂带来的力量轰然而起,不仅将下方破开一个大洞,整条通道也因为这疯狂的一击而剧烈晃动,追击而来的树根被这灵力掀起的气浪逼退。
薛清极赶在通道完全坍塌前一跃而下,手里拽着因为脚腕被游丝钻入而不能行走的隋辨,不管隋辨怎么吱哇乱叫,径直带着他跳向完全情况不明的下方。
隋辨被随后追来的树根拽了一下,从薛清极手中掉落,原本已做好了摔个稀巴烂的准备,闭着眼准备落地成盒,却感到自个儿的身体被什么拉住,好像漂浮在了空中。
耳边皆是风声,薛清极带笑的声音夹在期间:“原来藏在这里。”
隋辨惊觉自己还没蹬腿归西,捂着脸的手指裂开一条缝,从指缝中看去,发现自己竟然被薛清极的一把剑挑在剑柄上,薛清极自己脚下踩着另一只剑,从容地操纵着两把剑躲避空中还在落下的碎石。
剑修红袍被气浪掀起,衣袍翻飞,负手立在剑上,周遭翻涌的灵气如同细小波浪般将他周身空间微微扭动,发丝也随之轻摆。
他侧过脸来,分明还是隋辨熟悉的薛小年的面孔,神情却有种令人难以亲近之感,即使依旧笑得十分温和。
他对隋辨轻点了下头:“你瞧。”
隋辨低下头来,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底下洞穴,和这洞穴相比,之前山神之子们被囚禁至死的洞简直像是个储藏间。
而在洞穴之内,盘踞着如无数条巨蟒一般的树根。
树根从前方头顶的泥层中长出——根据方位来看应该是阵眼树的方向——蜿蜒而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藤蔓瀑布,空中漂浮着灵光碎屑,寂静地在这千年洞中飞舞。
“……点子绝对会后悔没看到这场景。”隋辨梦呓般说道,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简直是电影——”
话还没说完便被骤然打断,地上的树根快速扭动起来,这粗壮又庞大的树根竟然拥有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扭曲在一起猛然冲上半空,袭击在半道漂浮的两人。
薛清极纵剑而走,隋辨则嗷嗷大叫地被他的剑带着穿梭在树根密密麻麻的进攻中。
这小子本就折腾了这一路,脚腕上的游丝似乎也知道他身体这会儿虚弱,顺着脚腕直钻上来。
薛清极听到一声闷咳,扭头瞧见隋辨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水。
剑修并没有照顾人的天赋,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带小孩儿都能带出问题,猝不及防想到严律,压根不知道妖皇大人是怎么忍受带着多病多灾的年少时的他行走游历。
这念头一闪而过,薛清极已下意识立即将挂着隋辨的剑召向自己,哪成想头顶竟不知何时落下一根手腕粗细的树须,奔着隋辨的天灵盖刺下,隋辨慌忙闪躲,却跟薛清极转动剑的方向逆了,整个人顿时失衡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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