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都说了,其实他们知道的也并不清楚。
封天纵确实很早开始就已经服用快活丸,货到底是哪儿拿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东西好像是忽然有一天就找上门似的,质量好的他自己留下,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分给和自己走得近的同族,后来老棉断了他不少财路,他就将注意打在了那些没地儿用的次货上,拿出去兜售。
一开始的量并不大,所以一直没引起其他人注意,直到老棉离开老堂街去了仙圣山,他才开始大肆贩卖。
“他就跟知道老棉回不来了似得,”一个翅族说,“我劝他收敛点儿,招来老登们、呃,老棉和妖皇您,事儿就不好办了,他却不在意,说老棉这次肯定要撂山里了,死哪儿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严律心中一沉,封天纵不仅知道老棉离开老堂街,还知道老棉去的是“山里”,知道的好清楚!
“死哪儿都不一定有人知道”或许意味着他连老棉是落在了山怪手里这茬也大概清楚?
另一个翅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有个事儿我觉得奇怪,但只是猜想。”
“还要老子求你说啊?”黄德柱说。
那翅族赶紧摇头:“那就别客气了,呃,是这样,澡堂的事儿败露之后,我们都很害怕,但有一天二哥因为刚吃了药很亢奋,就跟我多说几句,让我不用担心,快活丸的制作离不开他和翅族,会有人帮着擦屁股的。”
严律挑眉惊讶:“你的意思是,他参与了快活丸的制作?”
“对,但我只是猜测,”那翅族小声道,“我再问他就不说了,问多了他会揍我的。”
需要封天纵和翅族是什么意思?
他们有什么是别人没有、难以替代的?
严律脑中灵光乍现——剥离孽核!
翅族自上古时便有这手天生的绝活儿,只是到了近代灵气凋敝,族内管用的妖越来越少,善用此法的翅族也并不多了。
快活丸源自淬魂术,这术就是将孽灵和生魂融合,但孽灵吞噬生魂后很快便会讲魂魄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时间长了魂魄便会消失不见,这也就是千年前仙门和弥弥山都没搞清楚的其中一个步骤之一。
但如果孽灵刚吞噬了生魂便被剥离孽核,那么这核是否就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状态?然后再将其处理后给另一个活物吞下,这孽核就会重新和一个生魂融合,之后再抽出魂魄投喂给孽灵……
他似乎理解“药材”具体是什么了。
因为参与进了制作,所以对封天纵来说“货”是源源不断随手可得的,那些服用了药的妖或许对他来说越多越好,这样就成了筛选作为下一批快活丸的好办法。
严律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猛地站起身,再也不看地上这两个翅族,大步走出门去。
身后两个翅族求饶求救的呼喊传来,佘龙等妖赶紧跟上严律,问:“严哥,这俩翅族……?”
“按救治所有服药者的流程走,”严律冷冷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吃的多不多。”
黄德柱恨恨地拉上了门,将两个还在嚎叫的翅族的声音一同关在了屋内。
“严哥,现在怎么办?”佘龙问道。
“你们留下看着老堂街,告知各族族长目前的大致情况,”严律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事到如今,还想着包庇服药者的各族也该醒醒了。”
老佘点头道:“街上你放心,我和老棉会商量着来,青娅也会搭把手的,你现在去哪儿呢?”
“孙氏医院。”严律眉眼间浮起些许焦虑,“我心里总觉得烦躁,放不下那头。仙门那边儿可能要出事儿,服药之后孽化的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我怕过去的那些人也会出事儿。”
身后几个妖没吭声,跟着严律走出厂房,胡旭杰看出严律的焦躁,主动跑去开车。
老佘忽然道:“妖皇,你比我们都厉害,是个得了机缘长生的妖……”
听到“得了机缘”四个字儿,严律的唇畔扯出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来。
老佘却继续道:“但毕竟也只是个老不死的妖而已。”
严律愣了愣,回头看他。
“天地为笼,扣下的这些人和妖,都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否则你早就是妖仙啦,还叫什么中二一样的‘皇’呢?”老佘略带病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事已至此,咱们没一个是希望走到这地步的,但往后要死的人和妖肯定更多,这不怪你,你能改变的也很少,吃药是自愿的,你难道还能捂着他们的嘴不让吃吗?”
黄德柱抓耳挠腮了一阵儿,也道:“哎,实在是我们帮不上忙,祖宗你多跑跑,但有事儿就尽管知会,仙门那边儿毕竟没咱们妖用的顺手是吧?以前我是不懂事儿浑了点儿,老棉这回已经教训我了,不说别的,就是为了自己同族能少出事儿几个,我们坎精也全力配合!”
“其实哪还有什么妖皇,都法治社会了,”佘龙道,“你做的比别的妖都多,不是用‘妖皇’俩字儿就把这些理所当然了。你庇护不了妖和仙门,获得好坏,最终还是看我们自个儿。”
严律起先没反应过来,后来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当年的弥弥山来。
当年弥弥山中混住的各族,那场背刺他的大祭日宴会。
那时饮下毒酒的众妖分明已在痛苦哀嚎,却依旧勉强起身,助钺戎和他逃离。
后来一切平息他杀回弥弥山,山中幸存下来的妖已不足从前三分之一,还有些已经废了,但见到他到来,却仍握着他的手,以妖族亲昵的姿态拥抱他。
他并非是个适合“妖皇”这头衔的妖,选定弥弥山不过是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庇护来到山里的妖,也不过看不下去这帮小妖夹在混战中难以喘气儿,平定嗜杀肆虐的部族,也不过是顺从本心……他从不想太多,弥弥山的妖其实都知道。
活在这世上千年,虽然大半都是痛苦,但偶尔还会有些温热令他难以撒手。
严律一时不知要说点儿什么好,瞧见这些小辈儿露出的带点儿急切的关心,竟然多出点儿别扭和尴尬,咳嗽一声正要开口,听到旁边儿青娅“啊”了一声。
这一嗓子好悬没把所有陷在感动里的妖吓死,连黄德柱都忍不住叫道:“你能不能看看场合我的姐?”
青娅不搭理他,一拍手:“对了,之前让我修复的剑我修好了,这就给你拿过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不?”
严律哭笑不得,从胸腔里长长叹出口气儿:“得了,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放心,我活到这份儿上了,什么没见过。”顿了顿,想起另一茬来,“有吃的没?”
众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出门前他,呃,有人提醒我吃点儿东西,”严律状若平常,“虽然我饿不死,但答应了别人的还是要做的,随便找点儿吃的什么就行。”
众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严哥,你真是老房子……”佘龙说到一半被老佘捅咕了一下,赶紧道,“我车上有面包,给你带点儿。”
说着狂奔而去,一会儿又跟青娅同时回来。
严律已经坐上了副驾,隔着车窗接了面包,青娅将用匣子装好的长剑也递过去:“这剑不错,哪儿来的?”
“都算古董了,肯定不差,没让我赔钱我都感恩戴德了,”严律挑挑眉,“肖家的藏品,让他家那败家子儿小儿子拿出来用了。”
青娅想了想:“没想到肖暨病恹恹的,竟然还喜欢收集剑。”
严律一愣:“你认识肖暨?”
“算不上认识,之前只是听说过,后来有一回我出活儿回来受了点儿伤,去老邹他们的医院拿药,”青娅对严律从来没有隐瞒,回忆了一会儿便回答,“见他从后门走了,你知道的,仙门的人从妖族的医院出去还挺稀奇,我就找打听了一下,好像是肖暨身体一直不好,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来找赤尾拿镇痛的东西,赤尾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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