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望向那双满含期待的蓝眼睛,顿了几秒,点头同意了。
塞涅尔又露出看上去很开心的笑容:“我去倒酒。”
凌深并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抽烟,因为烟酒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都是与战场记忆相连的砍不断的锁链。只要他一碰到尼古丁和酒精,那些纷扰的画面和声音就会顺着这条锁链不断蔓延,直至塞满他的脑子,令他的神思嗡嗡轰鸣作响。那不是香烟,而是战场上绵延不尽的硝烟;那也不是酒精,而是无可奈何下注射进身体里的吗啡。那是他的无能为力。
但塞涅尔喜欢喝酒、喜欢抽烟。在凌深看不到的无数个深夜里,他独自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开着窗点燃一支又一支的香烟,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放下白天需要的准确无误,在迷醉中消耗着无法铲除的、无限丛生的念想。那是他的无谓想望。
他们没有过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不找任何借口,不做任何别的事情,只是一起喝酒。这样的场景对于两人来说都太陌生了,凌深不知道该说什么,塞涅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似乎又要陷入那种习以为常的尴尬的缄默。
“你……你今天是去见以前的同学了对吗?怎么样,晚餐还愉快吗?”塞涅尔鼓起勇气,起了个话题。
听妻子提到金灿然,凌深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塞涅尔,关于他和另一个Omega说起他的婚姻和他的妻子。
看到丈夫的表情,塞涅尔直觉自己又说错话了。他心里暗自懊恼,想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坐下来和凌深聊聊天,一开头就搞砸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塞涅尔的声音轻了下去,“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和一个初中的同学,是个Omega,目前在《新声》当政治专栏作家。他说想找我聊聊基金会的事情,不过我和他也没聊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凌深还是回答了。
塞涅尔垂下眼,默默喝了一口酒,听丈夫说着,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作为妻子的他从未和自己的丈夫单独出门共进过晚餐,他们连在家里的饭桌上都说不上几句话。
“嗯。”他轻轻应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凌深虽然不知道妻子在想什么,却也感觉得到塞涅尔的情绪比刚回家的时候低沉了许多,似乎有些落寞。灯光打在那张令许多Alpha都为之神魂颠倒的脸上,投下了一片片小的阴影,睫毛下方丝丝缕缕的暗处盖住了蓝眼睛里的光彩,仿佛他在后视镜里窥视到的是另一个不小心溜出来的灵魂。
塞涅尔在他面前经常会这样,垂着眼默不作声。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些长久的沉默中,他的妻子在一遍遍反复琢磨和演练要对他说的下一句话,每一次试探都是精心打磨过的结果,每一次靠近都是谨慎到极端的小心翼翼。塞涅尔失败了太多次,生怕自己的下一句话又是为他们之间高高垒筑的隔阂之墙再添砖加瓦。
“你呢?晚上……阿克没有再为难你吧?”但这次是凌深先开口了。
大概是丈夫难得主动关心自己,塞涅尔有些惊讶地抬起眼,望向坐在不远处的凌深,在对上男人的眼睛后又迅速偏开了视线,目光划过一道有些慌张歪斜的弧度,落回了自己无措地缠在一起的指尖上。
“没有。”他低声回答,“他对我的解决方案很满意,没有再为难我。”
“那就好。”凌深没有问他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他没敢抬起眼与丈夫对视,犹豫了会儿才把心里的话问出口:“我去见阿克,你不生气吗?”
凌深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反问:“如果我生气了,你就会不去见他吗?”
塞涅尔被问住了。
而仅仅在这短短的几秒间,他们都已经知晓了答案。
“所以我为什么要生气?”凌深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仿佛一点都没有被这个无声的答案影响到他的心情,“你有自己习惯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我帮不到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但塞涅尔却觉得不是这样的,凌深不感到生气的根本原因是他不在乎。他不爱自己的妻子,所以哪怕妻子要和一个试图诱奸自己的Alpha单独共处一室,他都不会生气;所以哪怕妻子利用自身的美色周旋于那么多Alpha之间,他都不会生气;所以哪怕外面有那么多闲言碎语指向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嘲笑讥讽他作为一个丈夫的无能,他都不生气。
因为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不在乎塞涅尔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干什么,他统统都不在乎。
想到这里,塞涅尔感到自己心口微窒。他不再说话了,沉默地把杯中的酒都喝完。
凌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两三口喝完了一杯酒,然后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回家路上莫名的温情时刻在打开车门那一瞬间已经随着风雪消散在天寒地冻的夜里,在现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原点。
“塞涅尔。”凌深移开了停留在沮丧的妻子身上的目光,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我只希望你以后能保护好自己。因为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及时赶到。”
大概是这句话中暗含的呵护之意触动了塞涅尔,他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丈夫。他无法捕捉凌深刻意避开的视线,却忽然又觉得冷下去的心似乎还一息尚存。
他只需要一点点温度,就能获得继续等待的力量,还可以继续无望地爱着这个男人。
“嗯,我知道了。抱歉,总是让你担心。”他用力扯出一个很轻的微笑。
“酒喝完了就去休息吧,也不早了。”凌深起身说道。
“好。”塞涅尔也起身,跟着已经转过身去的丈夫往楼梯间走。
他们再一次在二楼的楼梯口分别。
两人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还没有到入眠的时间,他们却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今晚这种陌生的模糊的感觉该如何终结。
沉默片刻后,凌深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塞涅尔柔软的金发。
“去睡吧,晚安。”他低声说道。
在这一瞬间,塞涅尔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可嘴角却浮现出一个很浅的笑。
“嗯,晚安,好梦……”他低声地对自己的丈夫说。
凌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又一次在丈夫留下了背影的时候才转身往楼上走去。
洗漱过后,他们都躺上了床。二楼卧室的灯先熄灭了,过了一会儿,三楼卧室的灯也熄灭了。窗外的北风呜呜作响,裹着像大雾一样四处弥漫的白色雪花在空旷的街道上恣意旋转着,耀武扬威地砸向城市里所有的存在,仿佛不满足那么多林立的异物阻碍了它们从容通过。窗户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苍白的花,很快就形成了厚厚的一层遮挡,不需要屋内的人降下窗帘,就强势地阻隔了屋外路灯的暗淡光亮。
凌深和塞涅尔各自躺在自己卧房里的床上,都没有放下窗帘,都望向没有一丝光亮的窗外。轻盈的白雪变成了黑沉沉的一块压向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冬夜无比闷钝。
整夜,他们一样在想着自己身在何处,又同样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塞涅尔是被早上冲进窗户里的强烈光照晃醒的,他迷蒙着抬手挡住灼眼的日光,才发现自己前一个晚上竟然忘了拉上窗帘。大概是半夜的风太大,把结在窗上的雪块都吹落了,以至于透明的窗户挡不住阳光的叫早。
他支起身,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手机,果然看到了墨菲斯停工停课的消息。虽然是联邦的首都,但墨菲斯的市政能力总是跟不上大雪的强度,许多年一直维持着低下的水平。一到暴风雪的天气,第二天整个城市就陷入瘫痪,政府无法开门,商店、餐厅、学校、公共设施也全都关闭。每一年都是如此。
掀开被子下床后,他走到床边,看到街上果然有一辆小小的铲雪车在勤勤恳恳工作着,然而所过之处并没有明显的清理痕迹。天气预报显示傍晚边还会有大雪,这样的天气之后还会持续两天。他想,自己或许会和凌深有一个意外又难得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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