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当过出镜记者,也写过时评,我看过你的文章。文字功底扎实、见解深刻独到,但那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买账,仅仅因为你是一个Omega。所有人都认为Omega天性柔弱、感情丰沛,这些在生活中可能是优点的特质,放在政治问题上就是最大的缺陷。在一个奉行强权政治的地方,没人会多看一眼。你为社会不公发声、为弱势群体的困境发声,这些都没有错,或许你的文章够好,也能在墨菲斯被那些站在权力中心的人看到,也能在更广泛的环境里引发共鸣和同情,然后呢?话语上的同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虚伪。”
塞涅尔与金灿然对视着,继续说:“我想你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些了。所以你选择隐藏在网络后面,以更尖锐、更具有攻击性的方式来获得关注。你需要消息,消息才是你作为一个媒体从业者的最大资源,但你初来乍到,获得消息的途径很有限。在墨菲斯,从来都没有不需要代价的交换。你自身拥有的资源越少,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你想说什么?”塞涅尔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心窝上,金灿然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塞涅尔浅浅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想找我的丈夫,也知道你为什么敢这么大胆地赌一把。不过你虽然急于摆脱现在不温不火的困境,又不敢真的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交易筹码。另外,你低估了凌深。我的丈夫和别的Alpha不一样。”
金灿然叹了口气:“他是很不一样。”
“你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选错了对象。”塞涅尔的眼神沉了沉,下巴微微扬起,缓声说道,“你想从他那里获取的东西,只有我能给。”
金灿然瞬间了解了对方的意图。
他原本以为塞涅尔是来示威或者是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的丈夫,但这样的想法过于肤浅了。大概是真的听过太多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忍气吞声的事例,让他以为这些花瓶一样的Omega贵太太都只会朝第三者发泄。他太心急了,以至于忘了塞涅尔在墨菲斯政坛并不是昙花一现,这个Omega能稳稳地立足在一群保守派Alpha中间,不是仅仅靠美貌就能做到的。
今天塞涅尔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拿捏了他的心思。而他那些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的不甘和野心、无处发挥的文字能力、无法再进一步的困境,在塞涅尔的眼里都成为了金灿然这个人的利用价值。也正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塞涅尔才会来找他。如果他只是一个无知又胆大包天的蠢货,这位艾希曼议员有的是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解决他的手段。
事实上与其去和那些Alpha纠缠不清,不如跟塞涅尔合作。虽然他不确定这个精明狡猾的艾希曼议员愿意给他多少,至少他不需要耗费那么多精力和Alpha周旋,也不需要出卖身体或者面临类似的风险。塞涅尔太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有什么条件吗?”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塞涅尔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非常潇洒放松,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愿意给你消息,一定是因为我会从中获得好处。你只要知道自己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什么就行。这个秘密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没有价值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既然是一个双方都想获利的关系,金灿然不想放弃谈判的机会。
可塞涅尔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你有得选吗?你是个聪明的人,我想你应该清楚。”
金灿然又沉默了,他只是看着塞涅尔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对方闪神的机会。然而塞涅尔不躲不闪地与他四目相对,象征着柔和广阔的天空大海的蓝色在那双眼睛中凝结成了锐利的冰锥,刺向他的瞳孔,逼得他节节败退。
他移开视线,自嘲般笑了一下:“就算我没得选,你也得让我看到我能获得些什么吧?”
塞涅尔勾起了嘴角,语气十分放松:“你写过关于扩大退伍军人医疗保障提案的文章,你的想法与那位阿克塞尔森先生非常接近。”
“马库斯·阿克塞尔森?你见过他?”金灿然微微皱眉,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你感到很意外吗?”塞涅尔反问。
金灿然笑着摇了摇头,轻声一叹:“他可不像普通Alpha那么好糊弄。不过你既然提起了他,我猜你在这个提案上的立场或许更偏向于他?”
塞涅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引向了今晚的真正目的。
“休会期结束后,提案很快就会通过。原来激烈反对的参议员也会转投赞成票,包括下一届总统大选的民主联盟党候选人帕特·瓦纳。”
金灿然轻飘飘地笑了声:“这是什么很重要的新闻吗?”
塞涅尔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声音不响,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帕特对那些投了反对票的参议员们说,那些退伍军人‘要吃要喝要钱花,所谓的要求医疗福利就是在榨干政府’。”
听到这一句话,金灿然几乎瞬间理解了塞涅尔的意图,也知道了在即将到来的选举中,艾希曼兄弟站在罗宾阵营。但作为一名曾经的政治记者,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再次确认:“有什么真凭实据表明是他亲口说的?”
“需要明确证据吗?”塞涅尔不动声色。
金灿然似乎非常坚持这一点:“没有证据的话,他必然会自己反驳。”
塞涅尔笑了起来:“那就让他反驳。他是民主联盟党内的大选候选人,他出身海军陆战队,这两条就决定了他不可以让自己有任何这样的嫌疑。”
《新声》并不是传统纸媒,而是一个政治信息网,上面实时更新着各类政治消息,文章鲜明地体现了所有在这个网站供职的政治专栏作家自己的语言习惯,并夹杂着撰写者的见解和观点。所以传统纸媒看不起《新声》,但《新声》却有着传统纸媒没法相比的点击量。这也是为什么金灿然一直在找消息渠道。《新声》不那么苛求足够充分的新闻证据,谁手里有最新、最有爆点的消息,谁就能获得关注,只不过金灿然自己依旧保留着传统新闻工作者那种追根溯源、探求事实真相的习惯。
“无论是《新声》还是那些传统报纸,其实在做的都不是告诉人们什么是事实真相。这个世界上有事实真相的存在吗?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事件,而事件在不同人眼中有着千百种不同的解读方法。”塞涅尔淡淡地说道,“人需要自己去探求真实,而你们不过是提供素材的窗口罢了。你只要知道,你写的东西并不是一个编造的谎言,话就是帕特本人说的。”
金灿然无声地望着那张美艳的脸,心里打了个寒颤。此时此刻,他感到眼前这个Omega,凌深的妻子,与墨菲斯那些善于玩弄权术的Alpha没什么不同。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一种邪恶而虚伪的一致性,与性别无关,只与所处的位置和手握多少权力有关。
这样的体会是他到了墨菲斯之后才产生的。无论是谁上台都一样,民主联盟党人也好、自由进步党人也罢,Alpha也好,Omega也罢,表面上建立起了一套看似合理有序的社会制度,实际上只有强者压迫弱者的内在秩序是永恒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即使他不由地在内心同情凌深,他也没资格指摘些什么。因为他会接受塞涅尔给的路。这不是一个选择,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机会去选择。他只能成为权力斗争中的一个工具。
“明天你就能看到文章。”他面无表情地说。
塞涅尔的嘴角轻微抬高了些,似笑非笑:“那我等着看。”
“对了,我该如何联系你?”在对方准备转身离开前,金灿然问道。
“如果你给出的东西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你自然会知道。”
身材高挑的Omega边往门口走边不咸不淡地说道,话音落下之时,他打开了那扇陈旧到油漆脱落的门。随着一声碰撞,“联邦之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气息,似乎是某种带有脂粉香气的甜美花香。
第21章
在回去的路上,塞涅尔一直出神地望着车窗外。冬日夜里的街道显得格外荒寂,行人和车辆都像回去冬眠了一样,销声匿迹在宽阔的马路上,只有路灯和庄严建筑上的装饰灯还不懈地招揽过路人的眼睛。无论世界在发生些什么,墨菲斯的灯光都不会变亮或减弱,这让人觉得生活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缺少。人们适应了让人造的光打在自己的脸上,在阴影变换之中从一盏灯下到另一盏灯下,以此来消磨平缓流逝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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