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时刻关注着他,立刻便察觉出江荼心情不佳,叹道:“江大人,何苦?”
“若你是来劝我,不必再说了。”江荼道,“才百年而已,和他相比,算不得久。”
叶淮找了他一千年,再加上杀师证道后的十年,足足一千零十年。
宋衡苦笑:“江荼,若你始终对所有人都冷心冷情,我也不会这般嫉妒叶淮。”
偏偏你对叶淮,情深几许,与那个公正无私的阎王相去甚远。
正因他一人得你全部偏爱,才更让人心伤。
江荼目光悠远:“于公,无论人鬼,我自当对天下万户都公平;于私…”
他轻轻眨动双眸,睫毛如鸦羽扑簌,树叶摇影落在他鼻梁,黑夜般深邃:“我无法时刻公平。”
人间的仙君曜暄,地府的阎王江荼,自然绝对公义;
他只有一点点私心,全部留给叶淮,便再没有空余,分给他人。
他注定会辜负宋衡的情意。
私事谈不下去,便谈公事,江荼抬眸望向地府的天空,不见月也不见云:“我无法时时返回,待你大好,地府还要你多多费心。”
宋衡也随着他的动作仰头:“江荼,你还怨我吗?”
江荼没有转头,双眸中,仍是地府旷远恒久的夜色:“我从未怨过你。”
…
新婚的热闹仍在继续,阳间的白昼却要来临。
江荼告别地府众鬼,婉拒他们的送别,独自一人,返回阳间。
地府的热闹在刹那间退潮,更显得昆仑虚安静至极。
说来也巧,他踏上昆仑虚土地的同时,一轮日,便从山的那头升起,一大片赤红铺满山峦,花草摇头晃脑间絮絮轻语。
“江荼江荼,你回来了,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江荼,你教的方法真有用,我马上就能修出人形了!到时我要下山看看人间…”
“江荼,看我新开的花,你喜欢吗?”
“…”
江荼五指收拢,举至额前。
光从指缝间流沙般洒下,在他脸颊扑上斑驳的光影。
小麒麟蹲在江荼脚边,偷喝了两碗酒,此刻正困得打呵欠。
这时,一阵风吹过。
树叶簌簌不止,揉乱江荼的长发,如云浪在霞光间翻涌。
昆仑虚的草木依旧交头接耳,谈话声传入江荼耳中:
“这是谁呀?怎的一声不吭就闯进来…”
“没有灵力,也不是从传送阵上来的,难道他是用双脚爬上来的吗?昆仑虚有万丈高…”
“他往江荼走过去了,要不要拦住他?他要干什么?”
江荼本该转过身去。
可清晨的雾气太朦胧,江荼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喝醉了酒,尚未清醒,仍在梦中?
他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挞挞向他靠近。
走得坚定,像认准了路,就不会回头。
小麒麟的尾巴疯狂摇晃起来,青赤的毛掉了一地。
然后,江荼听到有人在唤他。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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