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云深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客气到简直不像一个官员,不过他没有立即感激涕零,而是在心中升起了些许警惕。
许小真在大学的四年也被算进工作时长,他的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就连实习履历都无可挑剔,遑论他背后有人撑腰,即便分到一区,也理应有个好些的职位,何况是十五区这种地方。
帝国正式官员一共分为十级,他是第七级,在十五区政府监察部门担任署长。
他自问不是什么高级官员,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刺杀他,更犯不着晋云深对这么客气,何况他背后的靠山连个鬼影他们都没瞧见,总不至于一上来就大动干戈。
十五区的腥风血雨,看起来可比十八区多多了。
许小真压下心中的阴云,包扎好伤口后,随着晋云深进入政府大门,办理入职相关手续,在他的任书上盖章落字,然后领取办公室和分发的房产钥匙,再由专员带着他在政府各个部门转了转,打招呼。
最后由晋云深带领他宣誓。
帝国旗帜和联邦的旗帜在议会厅高扬,最顶部中央悬挂着硕大的帝国徽章。
威严,肃穆,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向他扑来,让他忍不住仰起头,整理好身上的黑色制服,才站定在晋云深身边。
我将誓死捍卫帝国荣耀,以我之血肉,为守卫帝国疆土,建设帝国辉煌而奋斗终身——
第三帝国永垂不朽——
许小真看着高悬在墙壁之上的帝国徽章,红、金、黑交织,荆棘和玫瑰环抱着伫立在中央的利剑,晋云深微笑着为他在胸前佩戴同样的胸章。
二十六年浮浮沉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走入帝国政坛,无数种汹涌的情绪在胸腔中萦绕,最后化为慷慨,涌入四肢百骸,未来他的心血,他的精力,他的一切,都将奉献给这片土地。
晋云深问他:“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吗?”
很多,多到在他的血管中挤挤攘攘,最后之化作一句:“第三帝国永垂不朽——”
晋云深依旧微笑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穿透,鼓舞他:“你会做得很好的,许官员。”
许小真从议会厅出来,几乎要到下班时间,那个来迎接他的专员抱着文件,在附近探头探脑,见到他向他打招呼:“许官员!”
然后又向他勾勾手:“来,我打听到关于爆炸的一点消息,不知道准不准,你要不要听?”
专员神神秘秘,在许小真走近后压低声音:“前些天政府竞标的时候,天德丢了一块地,听说闹得挺不愉快的,那块地皮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正常早就被私下定下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被别家竞走了。
天德为这家地早就做好了规划,连建材都快进场了,大家都猜是天德在报复。他们一向嚣张,干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许小真故作迟疑:“不会吧,我才刚上任,要报复也不会报复我。”
“也不一定哇,你可是咱们十五区第一个帝国大学来的顶尖人才,你还没入职就被弄死了,多打脸。炸毁大桥需要大量火药,正常组织哪有那么多的违禁品?而且还敢这么嚣张。火药是要经过层层审批才能购买的。”专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说得也越来劲儿。
“真的假的?”许小真继续套他的话,“别家没有火药了?”
“那当然,每年的火药用量都是有登记的,比如爆破一栋危楼需要多少火药,得精确计算后层层审批,最后由监察部门在爆破时候现场督察,你在监察署,肯定知道的,”好歹是经历过生死的关系,专员又叮嘱他,“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就看你刚进政府,提醒你一句,别闷头往下查了,万一查到天德,你保不齐要被灭口。”
许小真拍拍他的肩膀,微笑:“多谢,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查司。”
“谢谢你了,查司,我来到十五区原本还担心人生地不熟不能融入,还好有你在,你和别的alpha都不一样,我觉得你特别善良,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查司脸一红,摆手:“我爸妈都是beta,我对beta当然也不会像别的alpha那么歧视啦,大家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许小真微微一笑,和他又聊了两句后去整理监察署遗留下来的档案。
他在十八区实习的时候,算是哪个部门都待过,一扫就知道不少有猫腻,还有刻意做得十分杂乱的工作汇报,明摆要给他点厉害瞧的感觉,就像这次爆炸,狠狠给了他一次恐吓。
如果是正常人,听过陈家的威名,知道或许是天德集团针对他,此刻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别人给他点火,他也不能当软柿子,许小真把重要的捡出来,不重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政府监察署比法院监察署和警署监察署高半级,负责政府部门工作监督,某些重大案件审理调查后,警署也会把文件送到政府监察署复审,由此审核公告。
就像十八区那次羊毛厂爆炸案,因为许小真暗中操作,导致民怨沸腾,影响范围太广,他才能顺理成章插上手。
在三个监察署之上,还有十五区总监察署,负责监督十五区所有机关的工作。
查司的话挺有意思的,照这么说,是陈奕松要弄死他,或者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他把最近的市区重建爆破项目整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整座政府大楼,只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他拿出监察署人员名单,核对过后,指尖在副署长牛博远略显沧桑的脸上点了点。
陈奕松的电话恰好打了过来:“人呢,死了?晚饭不回来吃等我去喂你?”
许小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不好直呼其名,饿了一天也听不惯他这语气,倒在椅子上,同样阴阳怪气:“老公~你放心好了,人家饿不死的。”
乍一听像小情人跟金主撒娇。
陈奕松在那边呼吸一顿,紧接着大骂:“你脑子被扔进绞肉机了?给我滚回来!新地址发给你了。”
许小真挂断电话,把材料整理归位,才落锁出门。
他在市区人多的地方逛了一圈,避开耳目,坐上陈家司机平平无奇的轿车。
倚在靠枕上的时候还想,自己无论跟谁在一起,好像都和偷情似的。
沈冽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揉了揉眉心,慢吞吞地回,有一搭没一搭回的差不多,也到家了。
一楼客厅灯亮着,许留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已经在读小学二年级,陈奕松在旁边玩儿她的卷笔刀,许留小声抗议:“妈妈,你已经把我三根铅笔都卷光光了。”
陈奕松不耐烦,敲她的作业本:“写你作业吧,我给你买的,玩会儿怎么 ?”
许小真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有种难得久违的宁静,揶揄陈奕松:“陈半边?好久不见啊。”
第93章
“你发什么羊癫疯?”陈奕松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到他额头上贴着的无菌敷贴,皱了下眉。
许小真脱了外套挂好,坐在一边, 说:“今天路过悬江大桥时候发生了爆炸, 现在初步怀疑对象就是你, 说整个十五区, 只有你们天德集团敢这么无法无天, 且前些日子和政府有些过节,很了不得呢,半边王。”
“什么东西?”
“今天听了一路你的八卦, 啧, 好酷的称呼呢。”
陈奕松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 乍一听咬牙, 难得羞恼:“听了忘了得了,非得回家跟我复述一遍吗?”
然后掀开他的无菌贴敷,看见只是简单的擦伤, 又给他贴了回去, 盯着许小真的眼睛看了会儿,眼神中带着审视, 话题一转,问:“你是又做了什么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单纯脑子撞傻了。”
许小真搭在真皮沙发上的手指无意识颤了下, 疑心他和沈冽的事情又被陈奕松发现了:“怎么这么说?”
“这辈子没想到还有你跟我开玩笑的时候, 电话里还叫老公,跟脑子碎了一样。”陈奕松轻嗤。
许小真乘坐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十五区,经历爆炸后又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身体已经疲惫至极,按理说他现在也该精神萎靡, 非常不耐烦,看到陈奕松这种人不冷嘲热讽,就已经说明足够有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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