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二十年里,无数次发生过这样这种事件,无一演变到这种波澜壮阔的局面。
他觉得许小真疯了,胆子大得没边儿,把整个帝国扔进了孤岛,使这个国家动荡不安,臭名昭著,连未来二十年都一起赌了上去,把一滴水花,掀成滔天巨浪。
但他毫无疑问,只能陪着他发疯。
顾延野说和许小真站在一起,是真的卖命,把命和血往战场上抛。
其实他也知道许小真为什么这么做,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次不一定哪年再能碰上。
要有个引线点燃民众怒火,还要有迫切的对外合作,以及天时地利人和。
许小真收到了中央政府的问责,指尖在白纸黑字和鲜红的印章上碰了碰,发笑。
然后向顾延野发去消息【生日快乐】
顾延野很满足了,回复【谢谢,更希望你快乐】
五月十日。
帝国紧急重启议会,不得已做出巨大的退让,恢复被废除的宪法第一条,再次修改医疗法,对中下区拨以一百二十亿的资金扶持,重点扶持下区经济,缓解民生困境。
比起实打实的要割肉二百个亿,还有过去三年的科研院项目,他们最后敲定恢复宪法第一条,毕竟不花钱的东西,嘴上说说而已。
这条提案谁提的呢?——沈冽。
他近乎天才的提案得到了压倒性的赞同。
宪法重启的那日,所有电台都在争相报道,国家间的汹涌暗流民众无知无觉,他们完全不知道在五日到十日之间除了几个坠楼的逃犯,国际的谴责,还发生了多少大事,六区的边防线已经剑拔弩张,第九帝国的合作近乎告吹,南部市场险些化为泡沫。
回填区的居民向许小真提出的要求极为简单,他们只是想活命。
此刻电台的报道对他们而言像春日的惊雷在半空炸开,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生机的春雨。
宪法第一条——帝国公民生而平等。
帝国的官员们将它当成缓和冲突的手段,虚假的摆设,对无数beta和低等alpha及omega来说,是人生中重现的一道曙光。
平等,似乎因此触碰到了一个边角,从宪法开始。
那天夜里,街上处处都是痛哭和狂欢的人。
许小真因此被暂停职务,居家禁闭,等待后续的发落处理。
这么大一口锅,总要有人来背。
军队和警署的长官轮流对他进行审讯,询问他拖延回填区和谈的用意,跳楼的乱民和他的关系,恨不得把所有帽子都扣在他头上,把他打成间谍,就地正法了。
许小真平静的像一汪死水,他们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答。
他只是被暂停职务,所以那些见血的刑法用不到他身上,最多是把他闷在屋子里,一点点打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崩溃。
“一切为了人民,”他说,“手段太暴力会严重影响回填区居民的心理健康,他们对我们有抵触情绪,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融入他们,长官,我做错了吗?”
“我在四区的时候,人就已经因为监管不力逃跑了,我是监察署的人,无法调动军队,他们怎么逃跑的我不知道,怎么到一区的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们死了。”
一切为了人民,他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帝国的脸面是个什么东西?没有帝国的人民站起来重要。
几百亿的政府收入,有多少能用到中下层公民身上?
光是每年无偿发给alpha和omega的津贴就将近一百亿。
许小真也知道这次合作有多重要。
在经济收入和公民幸福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密不透风的铁皮屋,他被关了四个月,临去十八区之前,他就料到或许不会太顺利,勒令那三个人老老实实的,把干系撇清,免得等他出去底牌全被人挖出来了。
他不是间谍,什么都没做,把他打死了,血放干了,他也不认,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核反应堆项目还是被争取到了,源于科研院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沈冽的名字和他的美貌一样变得家喻户晓。
许小真走出来那天,太阳大得吓人,红灿灿的像流油的咸鸭蛋黄,几乎要从天上压下来,把大地烤干。
政府安排了专机,送他回九区的住所。
柳问这四个月掉了不少头发,人都沧桑了,顶头上司有事,他多半也跑不掉。
见许小真遮着额头,一直看太阳,小心翼翼问:“怎么了吗?”
许小真还处于停职状态,柳问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没有,就是感觉阳光真好。”许小真叹息一声,把行李交给他。
他照旧在公寓安安分分待了几天,才辗转回了陈奕松那儿。
顾延野还在六区,许留在十八区,家里只有陈奕松,另外加一个沈冽。
两个人坐得老远,恨不得八竿子碰不到一块儿去。
他一进门,沈冽就红着眼眶扑上去,紧紧抱着他。
许小真差点儿没认出来,把人推开细瞧了瞧,有些诧异:“怎么又穿成这样了?”
沈冽十八九的时候,穿得跟花蝴蝶一样招摇,这些年逐渐素净了,今天一看又招展起来了,浅紫色的露腰镂空纱衣,两条细细的水晶链从腹肌绕过去,缠在后腰,头发留得长了点儿,卷了卷。
许小真一直说陈奕松往那儿一站跟头牌男模一样,今天尤甚,现在加上个花枝招展的沈冽,他混沌了太久的大脑有点生锈,怀疑自己回的不是家,而是进了夜店。
“不好看吗?特意定做的。”沈冽问道,轻轻挂在他身上,走一步跟一步。
陈奕松是做不出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姿态的,恶心的要死愣是咽下了,目光在许小真身上上下打量,瘦了点,像贫血,好一会儿,冷笑出声:“你怎么不死在里面?”
许小真刚出狱,还没来得及得罪他,不知道他又抽哪门子疯,刚要开口,陈奕松转身上了楼,沈冽就拉住他,把他往餐桌那边带:“哥哥哥哥,尝尝我特意给你做的菜!好好补补!”
第108章
许小真没什么胃口, 在沈冽的殷勤伺候下,还是挑了些清淡的素菜吃。
期间陈奕松一直没出现过,不知道发哪门子羊癫疯被气狠了似的。
许小真失业了, 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吃完饭抿着茶, 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 指尖在抱枕上轻轻敲打, 目光扫过沈冽,又移开。
猜想是不是沈冽又惹了他。
他抬腿踢了踢在剥核桃的沈冽,让他上去叫人, 问问陈奕松要不要凑一桌扑克, 算是给陈奕松个台阶下。
三个人的世界总是太拥挤, 沈冽不喜欢, 但他才是这个家多出来的人,没资格提要求,把核桃一扔, 摔摔打打不情不愿上楼。
“等下, ”许小真叫住他,叮嘱, “态度好点儿。”
沈冽腮帮子鼓了鼓,说知道了, 然后去敲楼上主卧室的门。
陈奕松不出来, 并把沈冽赶了下来。
沈冽跑去和许小真告状,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许小真都能提前预判:“我不会和你去一区的, 这边更安全一些……”
沈冽刚再要说什么,许小真又继续道:“你也不能留在这儿, 你那边没有工作吗?刚刚签订合同,那边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趁着天还亮,早点定机票走还安全。”
想说的话都被预判,堵了回去,沈冽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表情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下巴搭在许小真肩膀上,眼眶红了红:“你又不会去找我,我来找你你还赶我走。
哥,其实我有时候有点儿后悔,为什么我明明是想要你只爱我一个人,可你身边的人怎么越来越多,多得我害怕,我也越来越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爱了。要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是不是还是你的弟弟,在你心里有最独一无二的位置,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们。”
这么多年,沈冽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可怜,许小真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冽是真的难过。
许小真叹息一声,轻轻捧住他的脸。
沈冽在他怀里,抬起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握住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可是我也知道,我死性不改,不管是重来一百遍还是一千遍,我都不甘心只想做你弟弟,每一次我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或许手段会一遍比一遍精妙,直到某一次哥哥真的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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