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动作干脆利索,鸣金之后立刻整顿,大船后撤,很快收兵。齐军刚刚整顿好,稳住队形,结果敌人已经不见了,兰陵王和韩凤回了战船,斛律光还没说甚么,祖珽孤已经一阵发怒:“莽夫!!实在是莽夫!倘或按照我的意思,如今这一仗便是我们赢了!哪里像现在,输得如此难堪!”
韩凤被打落下水,脸上还挂着伤口,河水杀的他伤口生疼,本就一肚子的气,这会子听到祖珽埋怨,一脚踹过去,说:“听你的?好啊,你去打啊!”
兰陵王沉默不语,本已经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中了杨兼的道,杨兼的鬼主意当真是层出不穷。其实这次兰陵王错怪了杨兼,这可不是杨兼一个人的鬼主意,杨广也有参与其中……
斛律光身为主将,还要忙着劝架,说:“都不要多说了!下令整顿,回营再说,周贼狡诈,唯恐留在水上再被他们偷袭,动作快!”
齐军众人这才沉默不语,纷纷垂头丧气的向回撤退。
齐军幕府营帐。
主将斛律光坐镇在幕府营帐的主席上,兰陵王高长恭和领军将军韩凤一左一右分别坐了次一等。按理来说秘书郎的职位很低,不应该参与幕府议事的,但祖珽这个秘书郎,乃是北齐天子钦点,天子很看重祖珽的才识,因此祖珽也参加了幕府议事。
韩凤已经脱下了湿掉的介胄,混不在乎脸上的伤口,都没包扎,只是稍微清理了一下,满脸的冷笑嘲讽,说:“秘书郎不是信誓旦旦,说拉拢稽胡,便能让稽胡人帮助咱们打败周贼么?现在倒好了,稽胡人倒戈到周贼那边去了,咱们这是养虎为患!”
拉拢稽胡是祖珽的主意,也正是因着这个主意,所以北齐天子才看重祖珽,让祖珽出任军中秘书郎。
而现在……
祖珽面子不好看,反驳说:“下官还说水战之时不要退兵呢,各位将军不听下官的劝谏,下官又能如何?这次输了面子,不只是下官一个人的过失罢?各位难道便没有责任么?”
“你一个小小的秘书郎!”韩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说:“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好了!”斛律光沉声开口,说:“幕府肃穆之地,不要喧哗闹事。”
斛律光做了一辈子将军,他已经圆滑了不少,深知祖珽受到天子的重视,想要把祖珽踢出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想想对策,只是吵闹也不管用。
兰陵王高长恭沉吟一声,说:“长恭确有过失。”
韩凤不乐意了,说:“你怕那孙儿做甚么!?”
斛律光抬起手来,说:“谁也不要再多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过失之时,若是有人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祖珽和韩凤都不敢再多说甚么,斛律光这才说:“为今之计,该如何弥补?如今咱们头一战便吃了大亏,丢失了不少粮草和兵刃,这都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稽胡叛变,军心动摇,咱们该如何挽回,倘或失去了军心,往后还如何与周贼一战?”
众人陷入了沉默,一时没人开口。却在此时,祖珽突然开口说:“不如我们……求和。”
“求和?”韩凤第一个反驳说:“怎么,你这文儿被周贼吓破了胆子?方才还叫嚣着不能撤兵,这会子竟然要求和了?你的脊梁骨,怎么如此之软?!”
祖珽冷笑,说:“莽夫知道甚么?下官说的求和,只是表面安抚周贼的假求和。”
斛律光蹙眉说:“何出此言?”
祖珽解释说:“如今周贼镇军将军连战连胜,各位想想看,除了咱们,还有谁最忌惮镇军将军?”
韩凤冷嗤一声,根本不想,兰陵王若有所思的说:“是他们周人的天子。”
“是了!”祖珽抚掌说:“大王说的无错,除了咱们,最忌惮镇军将军的,乃是周人的天子!我听说,这周人的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扳倒大冢宰宇文护,不止如此,对各个柱国将军也是无比忌惮,隋国公本就手握重兵,如今他的儿子手握一万先锋,又兼并了一万来人的潼关军,吞并了我军一万五千俘虏,不久之前收揽两千稽胡,这数量零零总总,加起来四万之众!你们说,周人的小天子一个毛孩子,他能不担心么?他能不忌惮么?”
“所以……”祖珽笑着说:“我们根本无需着急,派人过去假意求和,实则可以放出风去,就说周人镇军将军拥兵自重,大有反义,想与咱们合作,倒戈打回长安去!如此一来,周人的小天子必然更加戒备于他,说不定会派遣其他人过来收归兵权,到时候他们内部混乱,我们再出手不迟!”
斛律光仔细思量了一番,他们这才刚刚交手,便已经输了一次,长久以往下去不是法子,祖珽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更加稳妥保守。
斛律光说:“只是……如何安抚周军?咱们前一刻还在交锋,如今却突然安抚,岂不是怪哉?”
祖珽一笑,把目光落在兰陵王高长恭的身上,说:“将军不必担忧,咱们不是还有大王呢么?”
高长恭蹙了蹙眉,祖珽若有所指的说:“听说大王流落周地之时,便与周人的镇军将军有一些交情,方才阵前又是称兄道弟,不防让大王前去会盟,就说想与周军免战谈和,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如此先拖延住时机,然后再慢慢分裂他们。”
高长恭的眉头蹙得更紧,他三番两次拒绝杨兼的拉拢,执意要回到自己的母国去,但是回去之后,母国之人反而没有几个相信自己的。
祖珽又说:“就劳烦大王设下宴席,宴请周人镇军将军,为了安抚周人,咱们必须摆出诚意,不能带兵马出席,人数越少越好。”
斛律光说:“周人狡诈,咱们如果不带兵吗,如何能确保大王安危?”
祖珽笑着说:“大王文武双全,世间少有,咱们大齐的任何一个武士哪个能比得上大王?大王不带兵马,也是十足稳妥的。”
祖珽给高长恭戴高帽子,这一顶一顶的盖上去,一点子也不嫌多。
祖珽复又说:“难道……大王怕了么?不敢赴会?还是说……大王对我大齐的忠心,不足以令大王赴会?”
兰陵王高长恭的双眉放松下来,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竟比刚才放松了很多,淡淡的说:“长恭为我大齐尽忠,死且不怕,又有何不敢?”
“好好好!”祖珽抚掌说:“既然如此,这人选大王当之无愧啊!”
韩凤听祖珽阴阳怪气,他素来看不惯这些文人,便豪迈的说:“怕他们甚么,我与大王一起前去赴会,我还不信了,加上我韩凤,他们周贼敢动甚么手脚!”
斛律光有些犹豫,让兰陵王出面安抚,假意谈和的确是好法子,但是万一对方狡诈,突然出兵,他们岂不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韩凤也跟着的话,斛律光稍微放心一些,不是说韩凤冷静持重,而是韩凤武艺不弱,若是有个突发情况,大抵也能脱身。
高长恭拱手说:“大将军,不必犹豫,只要对我大齐有益,长恭不避生死。”
斛律光叹了口气,说:“好!”
相对比气压低沉的齐军,周师可谓是大获全胜,来了一个开门红,还缴获了许多的粮草和兵刃,大家撤兵回来,准备来一场庆功宴。
杨兼负手观摩着抢来的战利品,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正蹲在地上清点粮草的郝阿保,说:“保保,兼是不是记得方才有人夸下海口,说是要切了兰陵王的脑袋,给兼泡酒来着?嘶,是谁来着,看兼这记性,怎么记不起来了?”
郝阿保脸色一僵,已经忽略了杨兼对自己的昵称。
哪知道旁边还有个插刀的,狼皮笑呵呵的说:“是我们主公说的啊!我还记得呢……哎呦!主公你怎么又打我!”
郝阿保瞪了一眼狼皮,咳嗽了一声,说:“那是因着这个兰陵王罢……他……他太油滑了!方才一直避而不战,若是多给我一些时机,我必然打得他满地找牙!把他的牙穿起来,给你做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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