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说:“要不然这样罢,尉迟郎主把衣裳换一下,兼让人领尉迟郎主去换衣裳。”
尉迟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杨兼的“诡计”,故意把酒水倒在自己身上,当即也没有怀疑,站起身来,便跟着仆役往里走,准备去换衣裳。
杨家看着尉迟顺走远的背影,挑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说:“儿子,准备的如何?”
杨广嘟着肉嘟嘟的小嘴巴,将一大口爆炒羊肉塞在小肉嘴里,鼓囊鼓囊的咀嚼着,含糊的说:“儿子已经准备好,万无一失。”
尉迟顺不知道自己踏入了圈套,跟着仆役去换衣裳,进了屋舍,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突然听到隔壁仿佛有人说话,声音很大。
这处屋舍不怎么隔音,隔壁的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还有些耳熟,尉迟顺一听,可不是自己的幼弟尉迟佑耆么?
尉迟佑耆的嗓音没有变,但是语气与往日里一点子也不一样。往日里的尉迟佑耆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平日冷着脸,也不喜欢热闹,踹三脚也放不出一个屁来,但是今日的尉迟佑耆不一样,声音很是洪亮,言辞也十足猖狂。
尉迟佑耆哈哈大笑着,声音穿透墙壁传过来,说:“本郎主马上便要成为蜀国公世子了!那几个猘儿兄长,千算万算,根本算计不到,其实阿爷最宠爱的,是我这个庶出的儿子!”
尉迟顺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来到墙根,仔细倾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传来仆役的嗓音,说:“尉迟郎主,您饮醉了,先歇息一下子罢。”
“不,我没有饮醉!”尉迟佑耆的嗓音又说:“阿爷已经亲口答应,立我为世子,那些蠢蛋兄长们,怕是想也没想到罢!他们一直看我不起,觉得我是庶出的野种!如今好了,只要我登上世子之位,看我如何教训他们!”
尉迟顺心中更是骇然,看来尉迟佑耆醉倒了,所以说的应该都是心里话,怪不得阿爷一直托着不立自己为世子,原来阿爷心底里偏爱的是尉迟佑耆这个小野种?
如果尉迟佑耆变成了世子,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尉迟顺气的浑身发抖,面色涨红,加之他饮了酒,更觉得气愤难当,脑袋里嗡嗡作响,恨不能冲过去直接和尉迟佑耆理论。
但是尉迟顺还是顿住了脚步,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尉迟顺换了衣裳,脸色还气的通红,“咚!!”狠狠一甩门,这才转身离开。
隔壁屋舍。
尉迟佑耆哪里饮酒了,好端端的,脸色一点子也没变,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冷着一张脸,后背挺得笔直,简直是一丝不苟。
而他身边的“仆役”,根本不是甚么仆役,正是宇文邕!
宇文邕方才开口说了两句话,尉迟顺不是很熟悉宇文邕的嗓音,加之他根本没想到仆役是宇文邕,所以没往那边想,根本没注意。
宇文邕手中握着书卷,悠闲的看书,突听“嘭——”的巨响,应该是隔壁的尉迟顺负气离开的摔门声。宇文邕这才把书卷扔在案几上,蹙眉说:“我为何要帮着姓杨的贼子?”
尉迟佑耆拱手说:“这次多谢了。”
宇文邕看了一眼尉迟佑耆,尉迟佑耆也不容易,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作乱,他算是两头为难,还要下套子坑兄长,尉迟佑耆又是个认死理儿之人,这会子怕是又在钻牛角尖呢。
宇文邕摆摆手,说:“罢了。”
杨兼在前厅,都听到了一声惊天巨响,很快见到尉迟顺走出来,笑眯眯的迎上去,故意问:“尉迟郎主,您这是……怎么的?是谁惹尉迟郎主不快了?怕是哪个笨手笨脚的仆役?兼这就令人去教训这个该死的仆役。”
尉迟顺没心情用膳了,吃的全都堆在胃里,难受的厉害,膈应的厉害,因此搪塞了杨兼两句,说:“人主恕罪,卑将不胜酒力,因此……”
“这有甚么罪不罪的?”杨兼很是和善的说:“左右就是喝酒吃肉,既然饮够了,食够了,那便成了,尉迟郎主回去的时候慢一些。”
尉迟顺恭维了两句话,心不在焉的离开了隋国公府,骑马离开了。
杨兼送到门口,目光幽幽的凝视着尉迟顺的背影,笑着说:“看来……很顺利。”
杨广的小油嘴巴上还挂着胡子,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负手而立,老神在在的说:“第一步分化,看来很是成功,但还不够火候。”
杨兼低头看向小大人一样的杨广,实在忍不住了,当即蹲下来,与杨广平齐,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给杨广擦了擦肉嘟嘟的小嘴巴。
杨广后知后觉,连忙去抢杨兼手中的帕子,肉肉的小脸泛着红晕,顶着两片红脸蛋,说:“儿子自己来!”
杨兼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笑着说:“不可,给儿子擦嘴,是父亲的特权。”
杨广:“……”
这面子父子和谐,尉迟父子可不一样了。
尉迟顺满腹心事从隋国公府离开,骑马回去,按理来说,回去之后应该立刻向阿爷尉迟迥禀报的,告诉他杨兼只是请自己吃了一顿饭,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当然了,还提起了蜀国公世子的事情。
然……
此时的尉迟顺心里窝火的很,加之他饮了酒,头晕脑胀,情绪更容易被左右,所以根本不想去见尉迟迥。他心中不服不忿的很,自己给尉迟迥卖命,整日里讨好尉迟迥,说好了立自己为世子,却拖拖拉拉一直不兑现,现在好了,怪不得拖泥带水,因着阿爷根本没想立自己为世子!
尉迟顺越想越气,干脆不去理会尉迟迥,也没有去回复,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过了一会子,尉迟迥似乎也听说了尉迟顺回来的消息,一直等不到尉迟顺来禀报,便遣了仆役过来,让尉迟顺过去一趟。
仆役叩门说:“三郎主,国公请您过去一趟呢。”
“三郎主?”
“三郎主?”
仆役在外面叫门,尉迟顺更是烦心,更是窝火,不耐烦的说:“我饮多了酒,头疼的厉害,你转告国公,我已经睡下了,有甚么事明日再说!”
仆役听出尉迟顺的口气不好,也不敢招惹,谁不知道三郎主在府中是脾性最大的,而且地位也高,绝对不好招惹,只好答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回去复命。
仆役回去复命,尉迟迥一听,好生奇怪,他也是心疑病很重的人,杨兼私底下邀请尉迟顺去赴宴,没邀请自己,已经很让尉迟迥疑心了,这会子尉迟顺回来还不来禀报,难不成……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尉迟迥自己脑补了很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尉迟迥又准备造反,自然思量的更多。
杨兼已经下了第一盘棋,接下来还有后手,毕竟分裂这件事情,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毕竟感情都是潜移默化的,不管是好的感情,还是恶的感情。
杨兼又吩咐宇文会去传谣言,就说新主特别器重尉迟顺,还特意亲手做汤羹,邀请尉迟顺燕饮。
宇文会可是长安城的一霸,狐朋狗友的特别多,想要传个谣言,再合适不过了,宇文会当即拍着胸口保证,说:“你放心,明儿个这个时候,满京兆里,就算是一个乞儿,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宇文会去传谣言,杨兼摸着下巴,说:“兼突然有点想念韦将军了呢。”
“阿嚏!”韦艺好端端的,莫名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得后背发凉,天灵盖都是麻嗖嗖的,自己身子骨儿一向强健,怎么会突然病倒?难不成,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韦艺这么想着,便来了两个客人,这两个人是韦艺绝对不想见到之人。
那正是杨兼的两个弟亲,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
杨整走进来,说:“兄长想要见你。”
杨瓒也说:“与我们要走一趟罢。”
韦艺总觉得,杨兼的两个弟亲,并非市井流传的一个正直憨厚,一个温文儒雅,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韦艺不想去见杨兼,一想起杨兼,他就会想起蚯蚓,蚯蚓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到处乱窜,怎么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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