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我的朋友住在这里,应该给你造成了挺大的损失的了。”
“那是当然,先生,就算都是当下人,给不同的人当下人能拿到的钱也是不同的,这中间学问大着呢!就拿我们这条街来说吧,大家都愿意给夫人小姐们当下人,而不喜欢侍候那些小白脸,他们看着一个个出手阔绰,实际上都是些吝啬鬼,只愿意在女人身上花钱!”
通萨尔老爹絮絮叨叨地和路易说着话,他把壁炉的火烧旺,然后把一张椅子拉到壁炉边上,让路易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等着阿尔莱德回来;后来他又经不住玛丽的央求,把她平时拿来做针线活的胡桃木小桌子也挪到了壁炉旁边,让她能够借着壁炉的火光清理一下明天要做刺绣的布料上的线头。
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边其实是一件很容易让人打瞌睡的事情,不过路易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思,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问题——他应该怎么向他的朋友解释他今晚和卡利斯特·德·杜兰德签订下的那些契约呢?照实说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已经触犯到了绝对的宗教禁忌,如果让阿尔莱德知道卡利斯特对他有这种心思,只怕会立刻拔枪去找子爵决斗;然而,若是什么也不说,且不管他今天能不能蒙混过去,日后卡利斯特要他履行他的诺言的时候,他要怎么办?别的不说,那一看就知道非常贵重的金怀表和宝石的法郎盒现在还在他的外套口袋里藏着呢!
圣母玛丽亚啊,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在路易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就已经听到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外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那种声音非常熟悉,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朋友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路易!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阿尔莱德几乎是像一个野蛮人一样冲进了客厅,他看到路易的时候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走过来,拉着路易左看右看,那样子简直是深怕他的朋友少了一根头发:“你没事吧?那个德·杜兰德没有为难你吧?”
“我没事的,阿尔,你不要担心。”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阿尔莱德满意,他抓着路易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我今晚在昂丹大道那边没有找到你——你是被杜兰德带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路易,你得说老实话,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是在撒谎。”
“并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一直在昂丹大道的杜兰德银行那里,阿尔,我听说了你去找我的事了,这可能是个误会。”路易说,他试图转移阿尔的注意力,于是把卡博的说法告诉了自己的朋友:“我想应该是杜兰德银行的一些下人喜欢捉弄人,所以才故意对你说我不在那里的,杜兰德子爵的侍从对我说他非常抱歉,他还让我转达他对你的歉意。”
阿尔莱德看起来压根就不在乎卡博的所谓歉意,他仔细地打量(或者说,用检查这个词更合适一些)着路易的神色和衣着,又绕着他转了两圈,确认他的朋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给了路易一个拥抱,这让路易差点一个踉跄:“你没事就好……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先休息吧!不管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了。”
“……哎?”
第100章 雾月·阿尔莱德的决定(三)
在等待阿尔莱德回来的时候,路易为了他应该如何向他的朋友解释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但不限于他实际上一直呆在昂丹大道的杜兰德银行、杜兰德家族侍从的自作主张、他和子爵签订的那些必须遵守的契约等——而烦恼不已,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最后他居然不需要做出任何的努力就能把所有这些问题都留到第二天再去解决!
阿尔莱德倒是似乎没有看出路易那又意外又纠结的心情,也许他是认为今天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已经足够让人精疲力竭了,他的朋友现在急需床铺这位世人的第二父亲(有一位作家曾经为这个比喻做出过绝妙的诠释:有谁不是一生中一半以上的时间处于床铺和睡眠的庇护之中的呢?)的安抚;至于路易这天晚上在杜兰德银行里签下了什么期限的票据、票据利率多少、他们该如何偿还……所有这些杂乱的事儿,暂且都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再来考虑吧——不管怎么说,不会有什么是比被伯纳德和克莱蒙警官那样的人找上门来敲诈更糟糕的了!
他催促着自己的朋友离开温暖的壁炉(“在这里烤火很暖和,但你必须回到楼上去睡觉”),然后挽着路易的手走到了二楼上,让约瑟夫拿来睡衣给路易换上,把他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你需要足够的休息,明天早上不到十一点,不许起来吃早餐。”
“阿尔!我肯定不会睡到那个时候的。”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不起眼的插曲,就是更换睡衣的时候路易一度面临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危机:按照平时的习惯,在睡觉之前约瑟夫是会把他的怀表从外套上解下来、放到他的枕头底下让他能够在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时间的,可是因为卡利斯特的金怀表的存在,这原本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就成了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大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是因为他把新饰物藏在了口袋深处、而不是用金表链系在外套的纽孔上,或者是这一天经历的混乱、愤怒与惶恐已经足够让人精疲力竭了的缘故,匆匆忙忙的约瑟夫完全忽略了这个平时应做的小事情,从而让路易避免了必须当即向他的朋友做出解释的局面——哪怕只是多出了一天时间的余地呢,也总比现在就立刻被发现的好!
一八二三年雾月的这个晚上注定会是一个让人难以入眠的夜晚,即使阿尔莱德一再叮嘱说“充足的睡眠才能带给人充沛的精力,你什么也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好,其他事情都明天再说”,路易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难以放下他所挂念的那些事情,一直到窗帘的缝隙中已经开始透入清晨那种微煦的晨光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就算在梦中他也是忧虑重重,睡得极不安稳,还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不过那些梦境到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路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外面驶过的马车的声音惊醒的,他习惯性地想要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一下时间,却摸了个空;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当即就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他自己的怀表早就被卡利斯特拿走了,而对方所送的金怀表还在外套里放着,圣母玛丽亚保佑它可别被整理衣服的女仆发现然后告诉她的主人!
他走出卧室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系着棕色围裙的玛丽,年轻的女仆在二楼上走来走去,似乎正在收拾着二楼上的东西。
“玛丽,现在是几点了?”路易问,他看到阿尔莱德所睡的客卧的门是打开着的,显见的他比路易要早起得多:“阿尔现在在哪里?还是他又出去了?”
“啊,路易先生,现在刚过十一点钟,至于阿尔莱德先生,他在一楼的饭厅里呢!他在那里算账算了挺久的了。”
“算账?”
在用来吃饭的饭厅里算账——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路易匆忙地洗漱完之后,连睡衣也没来得及更换就跑了下去,果然在饭厅里找到了他的朋友;顺带一提,他走到一楼的时候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真的睡到了十一点钟——也许是布满天空的乌云遮挡了太阳的缘故,他在卧室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饭厅里的小壁炉没有烧起火来,窗户也没有打开,导致房间里有些阴冷;铺了细缎纹桌布的方形餐桌上不像路易刚来到巴黎的时候那样摆满了小蛋糕、咖啡、奶油和鲜花,而只是简单地放着一个用来装面包的平底篮子,里面放着一个足有十磅重的圆形大面包以及从这个面包上切下来的面包块,这个大面包的底部还沾满了面粉,很是粗糙;篮子边的两个白瓷碟子上一个盛着桃子酱,一个盛着一小块用来抹面包的黄油,除此之外整个餐桌上就只有几个放在一起的熟鸡蛋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昨天的事情影响的缘故,这张平时颇为热闹的餐桌现在显得有些寂寥,就连那雅致的细缎纹桌布都似乎变得暗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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