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昨天在把它们放到饭桌上之前,我已经先拿了一部分收起来了。”玛丽说着,为他把银制的餐具整理好,“如果是阿尔莱德先生吃早餐的话,我只需要给他准备面包和咖啡就够了,但我想着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招待您过于简朴也不好——水果和鸡蛋是我今天早上才打发约瑟夫去外面买回来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路易坐到餐桌前的时候,门房通萨尔老爹走了进来,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着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脸上满是连浓密的胡子都掩盖不住的嫌弃。
“这是给您的,法朗坦先生。”
通萨尔老爹说着,粗鲁地把那份报纸往路易手边一扔,那样子就像甩掉了一个不得已拿起来的烂马铃薯。
被扔到桌子边的报纸散发着劣质油墨刺鼻的气味,那气味之大甚至直接就让毫无防备的路易打了个喷嚏。
“我的天!通萨尔老爹,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个卖报的小子跑过来,把这东西塞在了我的门房外,只说了一句‘这是给昨天那位先生的’就跑了。我寻思着我们先生也没有订过这种东西,那就只有是给您的才说得通了。”
路易当即就想起了昨天那个拿了他二十生丁却只给了他一份报纸就跑掉的卖报童:“呃,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就先放在这里吧,我等会儿看。”
听到他这么要求的通萨尔老爹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路易一眼,咕哝了一句:“原来您喜欢看‘黎塞留日报’这种东西啊?”
“你说什么?通萨尔老爹?”
他说得又快速又含糊,路易压根没有听清楚,不过这时候玛丽走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那份报纸的标题,就非常轻巧地将它拿了起来,卷成一团拢在手里。
“先生,您想要看报纸的话可以等下去书房看,那里不仅有阿尔莱德先生订的画报和书籍,还有各种大报社出版的报纸。通萨尔老爹,面包我给你切好放在你的篮子里了,你自己去拿吧。”
玛丽说完,也不等路易回答,就把那份报纸拿走了,不仅如此,她只是给了一个暗示的眼神,通萨尔老爹就也乖乖地跟着她离开了餐厅。
一头雾水的路易直到吃完了早餐,在二楼书房里翻出了昨天以十倍的价钱买回来的那份报纸——也许正是因为昨晚天色已晚,这份报纸得以从玛丽手中留了下来放在书房里——看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知道通萨尔老爹到底误会了什么。
那份报纸的名称是《黎塞留日报》,第一版看起来非常正常,标题是大写的“德·马里尼伯爵被任命为驻都灵大使,即日将启程前往”,旁边的配图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性贵族肖像;但是把报纸翻过来之后,出现在路易面前的标题是“失火中,德·特雷尔子爵夫人三十件内衣被盗”,旁边配的是一张衣衫不整的女子从火场中逃出来的风流版画,仔细一看画中的模特儿,与其说是在逃命还不如说是在卖弄风情。
“……”
路易拿着这份四版里面有三版在讲各种贵族的小道风流消息、版画配图尺度大胆异常的街头小报,总算知道了之前通萨尔老爹那古怪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巴黎,就连报纸都这么大胆的吗?
阿尔莱德一直到十点多钟才再次醒过来,当他发现自己的朋友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当即就跑出了卧室,到处张望。
“路易,路易!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在书房里的路易这么回答他。
“啊,太好了,我差点以为昨天见到你是我在做梦。”阿尔莱德说完,又走回了他的卧室里去。
等阿尔莱德在约瑟夫的服侍下匆匆忙忙地洗了脸,随便拿了一块面包走进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窗边晒着温暖阳光的路易从一本厚实的《时尚画报》里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你吃饭都不坐下来的吗?”路易说,“要是让伯爵大人看到你这样,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想。”
正吃着面包的阿尔莱德顿时噎了一下,差点被自己呛到。
“你学坏了,路易,一大早地说这个干嘛?”阿尔莱德没好气地咬了一口面包,狡辩说:“早餐站着吃有助于消化,这是常识。”
“看来又是个巴黎人才会有的常识,我比较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经常晚餐吃得太多而早餐吃得太少的缘故。”
“好啦好啦,反正我很快就吃完了。”阿尔莱德说着,三两下就解决掉了手中的面包,“等下我帮你挑几件衣服,下午我们一起去布洛涅森林散步去。”
“你下午要去见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吗?——我有带自己的衣服,不需要你的。”
“那可不行,如果我的衣服没有适合你的的话,我们就先去皇家宫殿,那边有可以直接购买成衣的店铺。”阿尔莱德非常武断地下了决定,“亲爱的,巴黎的那些人们可都是势利眼儿,我可不愿意我可爱的小路易因为衬衫不是最新的款式这种问题被那帮人挑剔。”
第15章 葡月·雏菊与玫瑰(中)
关于衣着的问题,最后以路易愿意接受阿尔莱德一件最朴素的衬衫但是绝对拒绝巴黎人们喜欢的那种踏脚裤而告终。
“你可以给我一件素面的衬衫,其他的就免了,我可没办法想象我穿着这种花俏衬衫的样子。”
路易把手中的《时尚画报》翻给阿尔莱德看,上面是一张手工涂色的男士服装展示图,装饰有黑色乌鸦形花边的衣领显得非常繁琐又可笑,足够叫任何一个在衣着上持保守主义的男士对它敬而远之。
这份鼎鼎有名的画报为某位天才在大革 命之前创办,起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将上流社会的贵夫人们创造的流行传达给富裕的资产阶级妇女们来追随,但是随着男士们对于衣着时尚的需求增大,《时尚画报》便也在女装的剪裁之后增加了男士们衣着的指南。因为流行永远在变,一些当时风行、现在已经过时了的时尚在今天的眼光看来,就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阿尔莱德只看了一眼,便矢口否认自己有这种花里胡哨的衬衫。
“你拿的这份是四月份的报刊,你知道复活节的时候各种化妆舞会很多的,才会有这种奇怪的风气!”
事实证明阿尔莱德确实没有这种复活节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衬衫——但是他的衣橱里有更多不同款式的衬衫:灰的,白的,黑的,金线刺绣的,双叠襟的,高领的,直领的,翻领的……有的甚至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两件看起来非常相似的衬衫之间不同的差异。
面对着阿尔莱德的衣橱,路易只觉得自己额角都在隐隐作痛。
“阿尔,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了嘛?”
“法朗坦先生,就像舞会上夫人们不能把同样的裙子穿第二遍一样,有的时候先生们也不能穿着同一件衣服出现在一些场合的呀!”
对于路易的质疑,玛丽非常巧妙地为阿尔莱德解了围,于是得到了后者投去的感激目光。
“我也没发现原来我有这么多衣服……啊,路易,你穿这件吧!”
阿尔莱德为路易挑的是一件对他而言算是非常朴素的衬衫,因为裁缝的一个粗心大意,这件衣服在缝制的时候小了一个号,于是就这么被扔在衣橱里了。衬衫的款式路易还能接受,而且穿上的时候除了腰围大了一些外,居然还算合身。
换好衣服后,阿尔莱德在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收了一张票据然后又寄出了几张支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们乘坐的那部厢式马车便驶出了圣乔治街七十九号。
路易观察到他们出来的时候,这片街区也陆陆续续有各种马车驶出来,如果是豪华的敞篷卡拉施四轮马车或者兰道马车的话,阳伞下坐着的往往是服饰和帽子都非常漂亮的女人;而如果乘坐的是男人的话,马车的规格和装饰就会相对的低调许多,有盖的厢式马车也相对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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