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利耶说这话的时候,路易能听到他们旁边的人在偷偷地发笑,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位身着明蓝色裙裾的非常美丽的少女,挽着像是她父亲的中年男士的手臂,拿着一把洁白的西班牙骨扇,看起来还带着一点小女孩的稚气。这位小姐大概是第一次参加社交季的舞会,她的神情显得好奇又活泼,和路易的视线对上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这反而让路易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把视线转移回到阿尔莱德身上。
“那么,等会儿见,先生。”
阿尔莱德没有拆穿维利耶的身份,而只是用那种有一点冷淡但是又不至于失礼的语气这么对维利耶说了一句。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负责收回请帖的随从面前,路易学着前面的人的样子把手中的请帖交给门边的随从,后者随手就交给了负责登记的人,那个人拿到手后也只是看了一下,就开始在宾客名册上抄写阿尔莱德的名字。
而在另一边,在阿尔莱德和维利耶说过话之后,左边负责登记的人把维利耶的请帖放到了桌子上,同样开始抄写那张请帖上的名字。
看起来维利耶似乎是顺利过关了,左边那个负责收回请帖的人还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他不再阻拦维利耶,但对维利耶说了一句话:“先生,您的鞋子溅上了泥点子弄脏了,请让擦鞋子的人来为您擦一下吧。”
随从说这句话的时候当即就有人从后面走上来,对维利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路易这才发现在玄关大厅通往第二大厅的那道大门旁边原来还各有一扇小门,看起来是通往比较私人的小休息室的样子。这两扇小门上被垂下来的帷幔遮挡了一部分,门上的装饰和旁边的装饰还几乎是浑然一体,一眼看过去的话很容易就把它们忽略掉。
听到随从这么说的阿尔莱德对路易眨了眨眼睛,挑了一下眉毛,换来路易一个略微茫然的眼神——鞋子弄脏了就需要擦干净,有什么不对吗?
“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我可是急切地想要和德·格朗维尔先生好好叙旧呢。”
维利耶看起来和路易一样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大概是邀请函有问题的缘故,他做贼心虚,并没有一口回绝随从的好意。
“那当然,德·布里翁先生,请您先随侍应到小会客室去吧。”
这回换成路易对阿尔莱德眨眼示意了。
德·布里翁——一个完全没有听过的姓氏,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拿破仑·波拿巴呢,都绝对比听到索洛涅·格罗斯泰特的名字要好得多得多!
第43章 雾月·社交季开始的舞会(三)
“德·布里翁先生,请您随我到这边来。”
穿着整齐制服的德·布戈涅子爵府邸侍者彬彬有礼地走上前来,用手势示意维利耶跟着他到玄关大厅旁边的小会客室去。
无可否认地,在再次听到子爵府邸的随从对维利耶·杜·特纳的称呼、确认他拿的不是索洛涅的请帖的时候,路易完全是松了一大口气——不管维利耶是用杜·特纳的姓氏还是用不知名贵族德·布里翁的身份,哪怕他声称自己就是那位曾经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先生呢,都绝对比他说他是索洛涅·格罗斯泰特要好得多!不过这个结果想想倒也不奇怪,维利耶一个穷学生就算再想要索洛涅的请帖,大概也是给不出多少法郎的,而按照索洛涅的那个性格,他不把邀请函卖到他满意的价位才怪呢!
这时候路易也大概明白阿尔莱德为什么就是不肯正面称呼维利耶,而是要用“先生”来代替了——阿尔莱德大概也是摸不准维利耶到底冒用的是谁的身份才这么干的。有趣的是,维利耶想要借用阿尔莱德的身份来给自己作担保,而阿尔莱德同样留了一手,如果维利耶被看出有问题,阿尔莱德也大可以说自己其实没有想起来这位先生到底是谁。
听到子爵府邸的人称呼维利耶时的陌生姓氏,路易身边的阿尔莱德同样是松了一口气,在踏入第二大厅的时候,他有点同情又有点幸灾乐祸地告诉路易:“这个维利耶大概是要被子爵府的人赶出去了,我想他的邀请函很可能是伪造的,至少我在巴黎就完全没有听说过德·布里翁这个姓氏。”
“哎?”路易被阿尔莱德说出的话吓了一跳,他回头往玄关大厅那边望过去,发现已经看不到维利耶的身影了:“那个随从不是说只是让他去小会客室擦一下鞋子而已吗?”
“那只是个托词而已啦!”阿尔莱德这才搞明白路易原来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则,难怪刚刚他表现得一脸茫然:“来的路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晚上参加舞会的时候是有特定的规则的,客人必须搭乘有盖的箱型马车。搭乘出租马车赴会的人会被嘲笑,而没钱搭乘马车、只能步行的人就连被嘲笑的机会都不会有——他们只会直接被赶出去,连主人的面也见不到。”
“要认出步行前来的人也很简单,只需要看鞋子上有没有泥巴就行了,你想想从我们那到这里,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有踩到泥地上过?只有步行走过巴黎糟糕的街道的人才会让鞋子沾上泥巴,那些随从就用这个来判断客人的身份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他们就会说‘请让我们帮您擦一擦鞋子’,把他们带离开主人所在的地方然后再轰出去。久而久之,‘擦鞋子’就变成了处理有问题的人的时候特有的暗语了。”
“原来是这样,我的天呀!”路易有点不安地再次往玄关大厅望了一眼,“那么那位维利耶先生不会受到伤害吧?我完全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还以为他们是真的想为他擦一下鞋子而已呢!”
“受伤那倒不会,最多丢点脸而已,但说实在的,他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冒充贵族的名号!这要是子爵府的人追究起来可是能上巡警法庭的,只能希望他被轰出去的时候识趣一点,不要继续激怒子爵府的人吧。”
阿尔莱德这么说着,这时候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德·布戈涅子爵夫人面前了,阿尔莱德便停止了谈论这个话题。
他们所身处的这座府邸可以说是一座完全为了举办大型舞会而建造的宫殿,德·布戈涅子爵府邸由多个相连的大厅构成,今晚第二大厅、第三大厅和第四大厅都被当作了舞会的会场,到处都点起了明亮的灯火,用作装饰的雕像脚下堆满了盛开的珍奇花卉,每一个大厅里都能看到身着子爵府邸制服、随时等候吩咐的侍从。这三个大厅的结构如出一辙,都是被设计成了两层的样式,楼层之间由坡度和缓的加布里埃尔时代典型的巨大大理石阶梯连接起来,即使是穿着跳舞的鞋子的女性也可以毫不费力地登上去。
舞会的举办者德·布戈涅子爵夫人和她的儿子小德·布戈涅子爵就在第二大厅中间等着和从玄关大厅走进来的客人们握手,夫人今晚穿着有奶黄色绣花的锦缎纯白礼服,配着纯金色的缎腰带,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发髻上由钻石和黄宝石做装饰的蜜蜂发饰闪闪发光,显得雍容华贵;她的儿子小德·布戈涅子爵是一位算不上非常英俊、但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很有好感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领带上别着珍珠的别针,神情爽朗。
提前抵达的宾客已经有很多,到处都是鲜花、珠宝和华丽的裙裾,没有人受到刚刚在玄关大厅发生的那一点小小风波的影响,也没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巴黎大学的穷学生费尽心思想要踏入这个大厅里却惨遭失败。
这里汇聚了整个巴黎所有有身份的人和自认为有身份的人,夫人和小姐们的衣裙华丽得仿佛要穷尽裁缝和艺术家的想象力,人类的造物要与神灵的自然界相媲美。所有的华贵服饰面料都能在这里看到:里昂丝绸,中国绉纱,华丽的锦缎和天鹅绒;所有你能想象到最漂亮的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和钻石,被簪在梳得高高的发髻上、戴在白皙光洁的脖颈上,也被镶嵌在手上的戒指、胸口的胸针和衣袖的袖口上,在从中庭悬坠下来的绚丽枝形吊灯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几乎令室内的一切镀金装饰都黯然失色;缀成流苏的珠串和垂下的热带鸟羽毛衬出贵夫人们的婀娜多姿,编成发辫型的珠花闪动着动人的光泽。所有这些最奢华的珠宝、最纯正的颜色和最令人惊叹的服饰设计撞击在一起,共同构建出了这一片梦幻般的华美——穷尽所有的词汇也无法形容出这一片绚烂的盛景,这里是园艺家的花房,神灵的首饰盒,金钱的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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