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之后,莫伊娜这么对路易和阿尔莱德说,她今天穿着的是玛丽之前给了她的那条蓝色裙子,头发挽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朴素的良家女子,这让路易有些恍惚起来——如果没有这一场灾祸,如果玛丽能够活下去,她十几年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呢?
“我们都会有将灵魂托付给天主的那一天,毕竟死亡就像影子一样与生活同行。”
从圣弗朗索瓦坟场回来之后,路易就病倒了,穆勒医生来看过他,断言说他与那个老是在哭泣的男仆一样,“被过度的伤心和忧郁所笼罩,必须尽量让心情愉快起来,否则过度的忧伤迟早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是,当一个人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灵魂的拷问和煎熬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变得愉快起来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莫伊娜来和他们告别了,她走进路易的卧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我要走了。”
“你要到哪儿去?”
阿尔莱德问,他为了路易和约瑟夫的事已经焦头烂额,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莫伊娜了:“你要去找格罗斯泰特?那么,你帮我带给他一句话:我总有一天会把他找出来,然后让他为他的欺骗付出最惨重的代价的。”
“如果我见到他的话,我会帮你告诉他的。”莫伊娜说,“还有,我要带约瑟夫走。”
这个要求让路易和阿尔莱德都怔住了,阿尔莱德先反应了过来,他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你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行,我不会答应的,你要他跟着你一起在巴黎流浪吗?”
“可是他现在非常悲痛,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为你们工作了。”莫伊娜说,她看了路易一眼:“想想玛丽,阿尔莱德,他现在还不知道,但万一哪天他就知道了、然后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你肯定会有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的,继续把约瑟夫留在你身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所指的无疑是那被默契地掩盖起来了的玛丽之死的真相,阿尔莱德和路易对视了一眼,路易声音沙哑地开口了:“我带约瑟夫回马贡。”
“啊呀!”
阿尔莱德吃了一惊,他犹豫起来:“可是……”
“穆勒医生也说过了,他需要换一个环境,不然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死去的。”路易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疼,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阿尔,我带他回马贡去,把他当作我的弟弟看待,我会教他识字、让他学习一门手艺,然后再尽我所能为他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这是我唯一能为玛丽做的事情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莫伊娜走后,路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疲倦地沉入了梦乡,然而梦里也有约瑟夫的哭泣、玛丽的哀怨和德·洛佩兹伯爵夫人的忧郁叹息交替纠缠着他,如同肆意蔓延生长的荆棘般将他包围,无处可逃。
待到醒来的时候,路易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迷迷糊糊中有人正用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他以为是阿尔莱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卡利斯特·德·杜兰德。
子爵手里拿着一条浸水之后拧干的毛巾,他仔细擦拭着路易额上因为做噩梦而冒出的冷汗,那细致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养护世界上最珍贵的瓷器;而当路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不由得停住了手,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你现在感觉如何?有好一些吗?”
半晌,卡利斯特对路易说话了,他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你的朋友在外面,但我请求他让我和你单独地说一会话。”
路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半晌,他才轻轻地开口。
“先生,”路易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勇敢一些:“先生,我将离开巴黎,回到马贡去。”
在杜兰德子爵去达弗赖城之前,他曾经对路易说过“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能得到您的回答”,那时候的路易绝不会想到,命运会对他们开出这样的残酷玩笑:“请您……不要再让人阻拦我离开巴黎的签证手续。”
卡利斯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否认路易的最后一句话。
“这样也好,乡间的新鲜空气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子爵说,他把手中的毛巾放回旁边的水盆里:“你在家里好好休养,等到社交季结束的时候,我再去马贡找你。”
“不,”路易轻声说,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请您不要来,我不会再与您见面的了,先生,我们的身上都背负着深深的罪孽,我想这就是主对我们的警示和惩罚。”
他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以免自己的决定会因为看到那个人而动摇,然而眼泪却像泉水般不断地涌出来,无声地没入柔软的枕巾之中。
“先生,如果我没有认识您,该有多好。”
如果我没有认识您,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依照教义和道德的准则来责备您,指责您。
而不必让我的心,变得如此悲伤。
第145章 祈祷
没有了子爵的阻拦,路易离开巴黎的手续就办得非常顺利了。
他带着约瑟夫,先去了夏布利的格朗维尔公馆见费尔南伯爵——因为必须留下来处理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旧家具和其他一些事情的缘故,阿尔莱德还必须耽误几天才能回到他父亲那里去;这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安排,谁曾想这么一来,却闹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来。
约瑟夫并不愿意离开埋葬着他姐姐的巴黎,为了让他登上马车,路易和阿尔莱德费尽了心思,甚至不得不对他保证说这只是暂时的离开,等他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之后他还能再回到巴黎来;即便如此,约瑟夫还是悲痛得不能自已,他一路上都坐在路易身边哭泣。
于是当费尔南·德·格朗维尔伯爵再次见到他年轻的客人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神情悲伤的路易、彼得老爹和哭得双眼红肿的约瑟夫,这位老人大概是因此误会了什么,他几乎是当即就晕厥过去了;而当人们用嗅盐把他唤醒的时候,费尔南伯爵甚至顾不得他无比看重的、贵族应有的矜持从容了,他哆嗦着一把抓住路易的手,力道大得让路易为之吃惊:“啊,我的孩子!我的阿尔莱德怎么样了,他是死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大人,”路易回答,他对这位老人的想法既诧异又不解:“大人,阿尔没有什么事情,他只是还留在巴黎,需要再过几天才能回到您的身边来。”
费尔南伯爵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如果他很好,那他的仆人为什么会跟在你的身边呢?我的孩子,你不要欺骗我,他一定是出事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路易这才明白原来伯爵认得约瑟夫,知道那是他儿子的贴身男仆——对于一位没有邀请就不愿意走进儿子住处的父亲、一位执拗地遵守着旧规则的贵族来说,屈尊降贵地去记住一个仆人长什么样子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只能说明,费尔南伯爵对阿尔莱德的爱和关切绝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仅仅只是执着于父亲的权威而已。
“大人,阿尔莱德一切都好,他过几天就会回到您的身边来。”
路易一再向伯爵保证说,他的孩子过几天就会回到他身边来,同时伯爵已经无需再担心格朗维尔家族的基业会被阿尔莱德挥霍掉、或者家族的名誉会因为一桩不合适的婚姻而蒙羞,因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阿尔莱德已经从那种过分奢靡的生活之中清醒了过来,他以后会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的好青年的。
而在得知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好之后,费尔南伯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邀请路易在夏布利住上几天,不过很快,他就对现在已经是“路易的仆人”的约瑟夫非常不满起来。
“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仆人整天都躲起来哭,什么也不做的!”
阿尔莱德回来之后,费尔南伯爵对他的儿子这么抱怨:“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仆人推荐给你的朋友使唤?你该把他打发走,再让那孩子另外雇佣一个勤快老实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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