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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刑珹疯了。
路当归意识到这一点, 是面前人不顾自己的阻拦,仍然试图挣脱开紧紧抓着他的手,朝眼前瘦弱的女孩扑去的时候。
看到面前的男人眼睛发红, 伸手就朝自己的脖颈袭来, 原本还在从容不迫, 等着和刑珹谈条件的邓可欣也刹那间变了脸色。
箍住刑珹的双臂, 路当归匆匆扬高音调,对着呆住的女孩喊出声:
“拿我的手机, 按03,快!”
那是平时用来联系刑十及其手下保镖团的快捷键, 是刑珹非要让他设置的。一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随时都能和刑十他们联络。
女孩怔了一瞬,随即从沙发前站了起来。她躬着腰,一把抓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用颤抖的指尖按下了屏幕上的快捷键。
听到电话被人接通,路当归立马转过头, 对着手机急促说道:
“刑十, 他发病了, 你们带着车里的备用药——”
短暂地犹豫了一秒,他紧接着补充:“再看看路边有没有卖盐的, 买一袋上来!”
盐……?
虽然有些疑惑, 但刑十并没有多想, 很快就应了下来。
毕竟路医生是专业人士, 他让买的东西,一定有特别的用处。
挂断电话,女孩扶着沙发角直起身,缓缓往后退, 挪到了沙发背后的死角处。
她不敢离开这里,担心外面有人在等着带走自己。却又不敢和刑珹独处一室,唯恐他对自己下死手,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眼前的男人面色潮红,一双浸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像是想把自己给生吞活剥。
比起发起病来的刑先生,那群在背后跟踪自己的凶恶壮汉,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怖了。
从背后紧紧抱住刑珹,路当归凑近他的耳朵,嘴里一直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刑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和平时不同,刑珹双眼失神地盯着客厅洁白的墙壁,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火。
入目之处全是一片红。
被挂在头顶的吊灯砸中后背,他的喉头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伸出沾满血的手,用手肘撑住地面,刑珹忍着脊梁处撕心裂肺的剧痛,试图往前爬。
漫天都是呛人的灰尘,那个女孩在火海中弱弱地呼喊着:“哥,哥——”
浑沌脑海中,女孩的声音渐渐变了调,被无限地放大,拉长。凄惨的叫声充斥在他的耳畔,几乎快要震破他的耳膜。
压在墙体下的那道身影一变再变,一会是姓邓的女孩,一会是小医生的妹妹。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裙子,趴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中,抬起头看着自己笑。
场景一转,变成了顶层公寓的餐厅。
小医生的妹妹坐在轮椅上,正在对着自己认真地说话。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齐齐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我出事那年,哥本来要跟着导师出国深造的。他为了留下来照顾我,才放弃了那个机会……”
“刚工作的时候,为了支付我的治疗费,他把工资都省下来,连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我真的很愧疚,一直觉得拖累了哥哥,耽误了他的前途,没能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他这几年过得挺苦的,根本不懂怎么对自己好一点。”那天,小医生的妹妹眼眶通红,却对着自己扬起了笑颜,“珹珹,谢谢,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杀人。
好想杀人。
他想杀了自己,杀了肇事者,杀了整个林家。
他想让面前的女孩还小医生妹妹的腿,更想让她背后的罪魁祸首付出血的代价。
一个声音拼命地想要挣脱内心的束缚,从喉咙深处嘶吼出声。
他想告诉小医生的妹妹,他压根就没有照顾好路当归。
事故的后遗症,让过往的一切都被深深压抑在他的心底,一直无法回想起来。明明有愧的人该是自己,最后背负着所有记忆,远走异国他乡的,却是路当归。
一切都是他欠他的。
他欠小医生人人都能拥有的热烈爱意,也欠他一个曾经期冀的美好未来。
然而,哪怕是这样。小医生却仍然选择站在自己身后,抱紧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刑珹,一切都过去了。
察觉到身前的人垂下头,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臂膀,路当归稍微松了口气。
女孩走出视线范围后,这人发病的症状也逐渐有所好转。起码能够听得进人话,不再拼命地试图挣脱自己了。
正准备放轻些力道,扶着刑珹到沙发前坐下,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眼泪从刑珹的脸上滑落,一滴滴往下流,连成串的水珠渐渐打湿了他的半节手腕。
路当归突地一怔。
这人……怎么又哭了?
以前的每一次落泪,他都当作是这人发病时的正常反应,也算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有效方式,因此并没有多加干涉。
自从述情障碍的症状有所突破后,刑珹的话慢慢变多了起来,也很少再哭了。
太长时间没有处理过类似的情况,路当归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幸好这时,刑十带着人马抵达了公寓门口。
听到公寓外有人敲门,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吓得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刑珹则抬起头,通红的眼眶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直到看清了进门的人是谁,他才渐渐停止了全身的战栗。
走到保镖们的面前,接过刑十递来的袋装食盐,路当归二话不说,转头去了厨房。
撕开食盐的包装封口,抖了点白色粉末在水杯里,又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他回到客厅,将水杯递给了刑珹。
“全喝完。”路当归说,“你下午拍摄的时候中暑了,要补充血量。”
否则为什么身上会出那么多的汗,四肢无力,体温滚烫,那么容易就被自己给制住。
盐水的味道很咸,带着种淡淡的苦涩。
坐在沙发前,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刑珹放下水杯,转头望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觉上下眼皮渐渐开始打架。
眨了眨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刑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站在面前的小医生:
“路——”
汹涌的困意席卷而来,顷刻间便侵蚀了他的整个大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刑珹便微微偏过头,身体往前倾,闭眼倒进了面前人的臂弯里。
一手揽住刑珹的脑袋,路当归转过头,对站在门口满脸目瞪口呆的保镖们说:“先把你们主子送回公寓,让私人医生过去给他输上葡萄糖。”
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刑十张了张口,有些支支吾吾地发问:“那,那路医生你——”
路医生这是......受到主子的影响黑化了??
他从没想过,路医生那么纯良无害的性子,有一天会突然在暗中下手,就这么把卸下防备心的主子给放倒了......
将倒在臂弯里的人轻轻放回沙发,让他靠着沙发背休息。路当归在原地转身,朝着角落靠在墙角,面露惊慌的女孩走去。
“邓可欣是吧?”
拿出裤兜里的工作证,他递过去给女孩看,“我是七院的医生,和刑珹是一起的。如果你信任我,我现在就让保镖护送,带你一起回医院。”
看着面前神色不明的年轻医生,邓可欣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弄晕刑先生?”
从女孩穿着的白色裙摆上收回目光,路当归的神情倏地冷了下来,与刚进门时那副和善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避开了女孩的问题,只是对她说:“我能马上带你回医院,保证你的安全。”
“但你和刑珹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我要你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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