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用了变声器,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林湘妮的声音。
示意刑十合上休息室的门,刑珹靠上身后的沙发,淡淡开口:“林小姐。”
他知道将邓可欣带走后,林湘妮一定会联系自己,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对刑珹冷静从容的反应有些意外,林湘妮顿了顿,在电话那头接道:
“被你带走的那个女孩,现在在我这里。”
因为今晚的绑架行动,自己手上还平白无故沾了人血。一想起这件事,她心里便隐隐觉得有些晦气。
今晚派去带走女孩的人,都是父亲经营毒品线路时用的旧心腹,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做事还是太不顾及后果了。
姓邓的女孩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严加看守,由于是公众场所,外加刑家的人马也在附近蹲点。她一直没办法下手。
她花了很大功夫在七院打点关系,耗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在住院部成功安插进了几名自己的人马。就在今晚,她派去的人伪装成医院的医生和护工,带着刚拿到手的权限卡和密码,一路上到了封闭病房所在的最顶层。
打开病房的密码锁,几人非常干脆利落,直接从房间里带走了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女孩,准备坐着停在后院的接应车辆直接下山。
没想到刚开着车驶离医院,他们就发现后面多了一个尾巴。
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骑着三轮车,紧紧跟在他们的车后,怎么都甩不开。
加足马力开到半山腰,几人发现三轮车突然调转车头,沿着一旁的土路走了捷径,绕到了车辆前方的路口。
中年男人下了三轮,在前方拦下了载着女孩的轿车。
唯一一条下山的路被人为挡住,车辆一时间进退不得。担心刑家的人马会很快追上来,驾驶座上的司机踩下油门,径直朝着拦在路中央的中年男人冲了过去。
几人下车处理尸体时,不知为什么,姓邓的女孩突然起了逃跑的念头。她推开看守自己的人,打开车门,不要命地往山林深处跑。
不过,身形单薄的女孩怎么可能跑得过受过专业训练的打手。女孩刚下车不久,就被自己的人马重新冲上前给抓了回来。
听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孩又发出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凄惨尖叫,林湘妮微微皱起眉,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手下,让他们赶紧堵上女孩的嘴。
重新拿起电话,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刑珹,我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我这里有个对你我都好的提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将手臂搭上沙发靠背,刑珹施施然出声:“抱歉,并不感兴趣。”
“……”
被自己这位前未婚夫这么堵了一句,林湘妮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面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按耐下心中愠怒,她将语调尽量压得平缓了一些:“刑珹,我俩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邓可欣现在在我手上,我想你也明白,你最重要的证据已经没有了。”
对方并没有答话,显然也默认了这一点。
“不过,我听说你最近有复出的打算?”
像是提起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湘妮轻笑了一声,“刑珹啊刑珹,要是让外面的那些人,还有你的粉丝知道,你父亲和兄弟都干了什么事,那个圈子根本就容不下你。”
“……自从刑伯父走后,湾海的股价几乎跌停,高层也出走了一多半。如果宝林趁这个机会吞并湾海的核心业务,我看并非不可能。”
她心里清楚,湾海集团现在被刑珹交给了同父异母的四妹刑醒打理,正是元气大伤后的恢复期。要是两家真在商场上狭路相逢,刑家这位心性单纯的四小姐,在自己面前恐怕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如果你承诺放弃追查当年的旧事。我能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干涉任何湾海的事务。你大可重新回去当你的刑大明星,我们两家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样?”
刑珹淡淡开口:“你爱怎样就怎样,和我无关。”
林湘妮:“……”
她没料到,刑珹会对自己说的话完全不为所动。
停顿了片刻,察觉到刑珹并没有想与自己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她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的那位同性小爱人,好像是名公立医院的医生吧?要是我让人去——”
电话里传出一阵物体摩擦的声响,那头的人打断了自己的话。
“说,” 刑珹语气骤冷,“你的条件。”
抿了抿唇,林湘妮微微勾起了唇角。
看来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在之前派人对刑珹进行的调查中,她发现,包括外出通告和进组拍戏,刑珹从不屑于在人前掩藏自己的行踪,所有的行程都会通过经纪公司在网上公开。
甚至连带走邓可欣这件事,他做的都很直截了当,仿佛巴不得让自己知道,以嘲讽自己的手下办事不力。
只有那个人是例外。
那个在几年前就和刑珹在车厢内接吻被狗仔拍到,又被自己和刑伯父找人下了药,最后安排送出国的男人。
自从那人回了国,刑珹就将关于他的消息掩盖得严严实实,自己的线人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却查不到多少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
因此,她只能拿手里仅有的一些关于那个男人的资料,来试探自己的前未婚夫。
却没想到,刑珹那么快就上了钩。
“周五凌晨两点,城体码头。”林湘妮说,“你带着刑家的那份录音带来,我在那里等你。”
“我一个人来?”
电话里的人问。
“不然呢?”
林湘妮笑得意味深长,“你要是将手下的人马全都带来,我确实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可就全都不算数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刑珹,你是聪明人。我想要的只是录音带,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人已经挂断了通话。
看到大小姐通完了电话,站在门边的林家保镖走上前,将堵在邓可欣嘴里的抹布取了出来。
原本以为女孩又会疯狂惨叫出声,保镖们都做好了上前扇她一巴掌,将人扇老实的准备。没想到没了抹布堵住嘴,女孩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尖叫不止。
看到踩着高跟鞋的高挑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邓可欣在惨白的灯光下眨了两下眼,随即缓缓抬起头,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漂亮女人。
她的眼球浑浊无神,脸上的泪痕早已在来的路上被风吹干。
她眼里没有林湘妮,没有来来走动的林家保镖,只有那个被车灯笼罩,撞飞到半空,摔得支离破碎的身影。
思绪渐渐飘离出了这间四面白墙的房间,回到了一小时前的山林道上。
那个人是每天来给她送饭的中年护工,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每次打开封闭病房的铁窗,给自己送饭的时候,那人总会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对着自己傻乎乎的笑。
他每天只会对自己说几句相同的话。不是“女娃儿,吃饭了”,就是“女娃儿,肚子饿了吧”。
明明认识才不过一个月,甚至就在几小时前,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死掉,她都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在发现自己被坏人带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骑着三轮车追下山,挡在了黑色轿车的面前。
【女娃儿,快跑——】
这是那个中年男人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张开双臂,站在刺眼的车灯前,对着自己扬声大吼。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开始在脑海里响了起来。说出这句话时,路医生温润的目光里有一丝淡淡的黯然。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带着任何责备,却仍然掷地有声,让自己一直记到了现在:
【邓可欣,你这辈子,曾经有过哪怕一瞬间,忏悔过,愧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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