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fey,上帝保佑,你真的做到了!”
老奶奶蹒跚着走出玻璃门, 手中还拿着两束鲜嫩欲滴的铃兰花。她缓缓弯下腰, 将浅白的小花插上了小女孩的发梢。
在Liffey坐着轮椅来买花的第一天, 她就从交谈中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个女孩的故事。Liffey是和哥哥一起移居的奥斯陆,哥哥正在UIO攻读博士学位, Liffey则是接受了当地一家科研机构的资助, 来做新型仿生假肢技术的志愿者。
Liffey和她的哥哥都是很善良的年轻人, 因为知道自己独居生活腿脚不便,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花店惠顾。周末的时候兄妹俩一起出门散心,也经常过来陪自己聊天, 顺便帮忙打打下手。
摸了摸发梢的小花,路雯菲笑着抬起手臂,给了面前佝偻着腰的老人一个拥抱。
捧着帚石楠回到家,将花束插进花瓶,路雯菲马上摇着轮椅来到了家门口,等待着哥哥从学校回来。
她完全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一直在轮椅上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打开手机看一下时间。
今天在实验室里,她终于站起来了。
当着所有科研人员的面,她扶着两侧的复健扶手,迈出了装上假肢的第一步。
双脚踩在实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胸腔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像羽毛一样,轻轻抚过她的心脏。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和大腿连接在一起的假肢很轻巧,灵活性也非常高。随着金属脚板接触到地面,仿生自动编程模式也同时运作,捕捉到身体主人的下一步动作,感应器开始即时调整行走的运动支撑力和角度。
实验获得了初步成功,研究团队的负责人开始带头鼓起掌来。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路雯菲听到有人喊:“Liffey,回到家后站起来,给你哥哥一个惊喜吧!”
她无法预知哥哥看到自己站在他面前的反应,但她知道,哥哥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走廊的脚步声越来愈近,路雯菲屏住呼吸,双手抓紧了轮椅两边的椅把。
只要等哥哥打开门——
静静等待了一会,她听到公寓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们住的公寓用的是密码锁,密码也是哥哥自己设的。
......哥哥应该记的比谁都清楚才对,为什么还要敲门?
刚刚皱起眉,路雯菲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Liffey,你在家吗?请开一下门,路今晚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听出了来人是谁,路雯菲赶紧摇动轮椅,上前打开了公寓门。
公寓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哥哥,另一个是Gareth。
Gareth是神经认知科学院的一名英国助教,和哥哥在一个研究团队工作,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站在门口,一手扶住哥哥的后背,一手抓着哥哥的胳膊,防止哥哥直接往后倒下去。
看到哥哥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路雯菲往后给两人让出一条道,担忧地开口问:“Gareth,你们今天出去喝酒了?我哥他酒量不是很好。”
Gareth揉了揉太阳穴:“今晚有个同事要回美国,聚会的时候一起喝了点。”
走进家门,路当归一把甩开Gareth的手,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卧室里走。
Gareth大步跟了过去,又一次抓住了路当归的手臂:“路,你不太舒服,我先送你去休息。”
说着,他干脆将路当归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揽着路当归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被搀扶着走进卧室前,路当归低垂的眼皮突然撑起一条小缝,直直盯着身旁揽住自己肩的人。
过了半晌,他眨眨眼,低低笑出了声。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门被Gareth关上了。
哥哥喝酒喝醉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假肢,路雯菲心里其实有些淡淡的失落。但因为很担心哥哥的身体状况,她还是马上来到饮水机旁,给哥哥和他的朋友接了两杯温水,又从药箱里拿出两颗解酒的胶囊,想要给哥哥送过去。
端着水杯来到卧室门口,她突然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滚!!!”
路雯菲敲门的手倏地僵住了。
是哥哥?!
“……路,”房间里响起Gareth急促的说话声,“你不是想要吗,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的——”
空气中传来“哐当”一阵巨响,床头的台灯被人撞落在地,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边。
卧室的房门缓缓打开,路雯菲刚摇着轮椅往后退,就看到Gareth从卧室里摔了出来。
Gareth坐在地上,西装领结松散地搭在肩头,脸色发青衣衫凌乱。他的脸颊被人重重挨了一拳,半边脸都肿了。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Gareth又朝着卧室走过去:“路,你误会了。我对你是认真的,并不是——”
“走。”
卧室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路当归斜靠在门边,衬衫的纽扣开了两三颗,露出了他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
看到妹妹满脸惊慌地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路当归连忙抓起半敞的领口。
他双眼发红,指着紧闭的公寓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Gareth说:
“再不走,我就马上报警。”
眼看这人已经愤怒到失了理智,Gareth只好匆匆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跌跌撞撞地朝着公寓门的方向走去。
他对路已经感兴趣很久了,这在实验室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团队里一起共事时,也偶尔听到同事们讨论,说路的性向和自己一样,而且好像还在是单身。
路平时和自己的关系不错,也经常会和自己有说有笑。他本来想趁着今晚同事聚会,路喝多了,把路送回来以后能够有进一步的发展。
没想到这人在回家的路上百依百顺,却在床上突然变得那么排斥自己。都醉成这样了,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狠狠捶上了自己的鼻梁。
“FUCK——”
扔下一句脏话,Gareth重重合上了公寓的门。
低头将领口的纽扣系好,路当归压下心中的燥热气息,踉跄着步子走到妹妹的轮椅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雯菲,你没事吧?”
“哥……”
路雯菲其实被刚才的突发情况吓得不轻,但闻到了哥哥的满身酒味,发现哥哥全身都在战栗不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了抿嘴:“哥,我没事。”
“对不起,菲菲。”她听到哥哥轻声开口,“吓到你了。”
被哥哥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路雯菲忐忑出声:“哥,你别说话了,还是先进屋休息——”
“菲菲,我认错人了。”
侧头靠在妹妹的肩膀上,路当归闷闷地开口。
倒在床上,被人扯开衣领的那一刹那,他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人。
眼角泪痣在吊灯的光晕下熠熠有光,那人倾下身,在他的耳边温柔唤着:宝宝。
陌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马上便清醒了过来。
眼前人金发碧眼,眉目高挺,典型外国人的长相,并不是他。
突然感觉肩上一沉,路雯菲僵硬地垂下眼,才发现哥哥埋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睡着了。
这是他们来到奥斯陆的第一百天,却是哥哥第一次带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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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哥哥服下醒酒药,盖好被子,路雯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醒来,听到哥哥房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轻轻带上公寓门,坐着电梯下了楼。
沿着小公园的人行道一路往前行,路雯菲独自来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前。
为了防止行人失足落水,岸边建了一条长长的围栏,刚好可以用来作为支撑点。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醉酒后心情不佳的哥哥。但想了一晚上,又觉得等哥哥醒来以后,要是能看到她站在他的床边,那坏心情一定会一扫而空。
今天在实验室里,她能够站立行走的时间还很短。她想趁哥哥睡着的时候再练习一下慢走,让自己能够站立的时间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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