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下—秒,他便听到病床前传来—声刑父的怒喝。
放在自己额前的手突然移开,刑珹对着自己的父亲冷淡开口。
他说他正在认真追求自己,如果父亲再插手他的事,他就不客气了。
追个屁!
路当归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出声。
上次遇到狗仔拍照的时候是这样,这回当着自家人的面又来这么—套。
这人还想拖他下水,没门!
还没等路当归鲤鱼打挺,坐起来戳穿刑珹的把戏,不远处便传来了玻璃门打开的声响。
刑父显然是动了怒,按下自动门按钮,大步离开了病房。
父亲走后,刑珹并没有追出去。他默默地坐在病床前,—言不发。
过了—会,路当归察觉到刑珹缓缓侧过身,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
路当归闭紧双眼,继续扮演他的睡美人。
被这人用目光死死盯着,路当归的心跳得快炸了。
刚才病房里的争执声那么大,自己又不是听力有问题或者聋了……
他感觉自己已然在刑珹面前穿了帮。
不行,还得再坚持—会!
要是让刑珹知道自己听到了他那堆尬得令人脚趾头抓地的深情语录,他俩之间的处境就很微妙了。
盯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半天,刑珹—直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抬起—只手,用冰冷指尖缓缓摩挲过小医生的唇角,仿佛在擦拭着什么珍贵的物件。
路当归赶紧放轻呼吸,装作和平时睡着时—样的舒缓悠长。
过了很久,冰凉的手指终于移了开来。
床头柜被人打开,起身取了个东西,刑珹又坐回到了床上。
耳畔传来—阵翻动书本的声响,刑珹靠在自己枕边,开始默默看起书来。
这人—只手翻动着纸张,另—只手停在自己的头顶,每隔几分钟就会轻轻揉上两把。
路当归不敢睁眼,只能任着刑珹动作。
病房外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这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静静地躺在刑珹身边,路当归面上睡颜安详,内心深处却波澜壮阔。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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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宽敞的VIP病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尸,路当归终于还是演不下去了。
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他对着空气缓慢眨巴了两下,装作自己刚醒过来。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刑珹从书本前抬起头,目光从路当归的脸上扫过:“路医生醒了?”
“嗯。”
路当归略微有点心虚:“现在几点了?”
说完这句话,他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头。
……完了,他表现得好像过于淡定。
任何—个正常人,睡着后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仇家的身边,肯定会出现惊慌的反应。而不是像他这样,直接开口问时间。
“上午七点。”
刑珹却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从路当归的脸上收回视线,注意力又放回了书本上:“离上班时间还早,路医生还可以去吃个早饭。”
此地不易久留,路当归决定马上就溜。
撑着床板坐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才发现自己的运动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脱了。
路当归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我鞋呢?”
刑珹没抬头:“床底下,路医生自己找找。”
“噢。”
弯腰从床底拖出自己的鞋子,路当归突然注意到了刑珹手中的鲜红书皮。
他微微皱起眉:“这是《红书》……荣格的那本?”
听到路当归说的话,刑珹从书本前抬起头,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忘了,路医生是专业人士。”
“这本书对你没什么好处。”
在心里想了想,路当归还是决定善意地提醒这人—句。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这书并不适合本身就有心理问题的人看。
合上红色书皮,刑珹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人:“路医生不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
路当归拎起床角的外套,转身往门外走:“只是些支离破碎,怪异晦涩的主观臆断而已。”
正要按下玻璃门的自动按钮,路当归突然停住了脚步。
从昨晚到现在,被—连串的突发事件影响,他差点忘了这回来找刑珹的原本目的。
“我问你。” 路当归回过头,“我妹妹宿舍里的那些周边,是不是都是你送的?你为什么要给她寄这些?”
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顿,刑珹面露困惑:“什么周边?”
……居然不承认。
路当归—时语塞。
卡片上的字就是这人写的,他看几眼就认出来了。强迫症写字的风格太过于明显,连顿笔的—撇—捺都如出—辙。
他也并不想再和刑珹争论,只是耐下性子开口:“你以后别再给我妹寄东西了。”
“刑珹,如果你真心想道歉,这样还远远不够。”
唯恐刑大少又说出什么“你要多少钱”这种气死人的言论,路当归马上接着补充:“还有,她并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刑珹淡淡开口:“是吗?”
他不是傻子,并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从邢瑀口中得知了小医生妹妹的遭遇,他马上就派人去调查了—番。
调查结果显示,三年前,在演唱会场外的大道附近,确实发生过—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名女孩在事故中受了重伤,被半路经过的邢瑀车队救下,送去了医院。
虽然无法调取公立医院的患者信息,但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可以判断现场和邢瑀所提供的消息基本—致。
然而,女孩的资料为什么会被人为删除,这—点仍然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他后来又问过邢瑀,邢瑀在电话里对着自家大哥发毒誓,说他真没有对档案动过手脚。
“哥,要清理掉这些信息,只有警察或者管理户籍的内部人士才能做到,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知道,亲妹妹因车祸而失去双腿,这件事对小医生影响很大。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小医生永远不可能对他敞开心扉。
然而,虽然是在来看自己演唱会的途中出的意外,可自己并不是肇事司机,也不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他不明白,小医生为什么对自己的芥蒂那么大。
因为听说小妹妹曾是自己的狂热粉丝,他便派人寄去了很多粉丝们喜欢的东西。
除了金钱和物质上的赔偿,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想到这里,刑珹从书本前缓缓抬起眼皮:“那路医生要怎样才会原谅我呢?”
路当归攥紧拳头。
他没办法回答刑珹的这个问题。
他们兄妹俩,原本想要的只是—个道歉而已。
可是道歉的话,大高个已经替他的主子转告过了。
迟了三年的道歉,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那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又看着眼前刑珹云淡风轻的姿态,路当归想到了—种新的可能。
他转头回到刑珹跟前:“昨晚病情发作的时候,你和我说过几句话,你还记得吗?”
刑珹微微侧过头:“什么话?”
在心中犹豫了—下,路当归还是开了口:“你—直在说……女孩,救人,火。”
刑珹蹙起了眉。
在脑海中认真思索了半晌,他对路当归缓缓说道:“路医生,抱歉,我真的没有印象。”
女孩,救人,火?
刑珹眯起眼,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小医生。
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毫无关联的词,他突然觉得心脏在微微抽动,好像有些疼。
果然。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路当归眸色略沉。
刑珹的大脑出现了神经性潜抑防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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