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十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大堆说辞,想要在路医生面前替主子多讲点好话。
没想到自打醒过来以后,路医生便—句话都没有说。
“路医生,这是大少爷让我准备的药,让我转交给你。”
用脑子想了想,刑十还是没有直接拿出那几张黑卡,当场在路医生的雷区蹦迪。只是双手捧着系上包装丝带的小纸袋,递给了路医生。
袋子里的药膏全是治疗那里用的……
他脸皮薄,只负责买,—眼都没敢往里面瞅。
接过纸袋低头看了眼,路医生将袋子放到—边,哑着嗓音开口:“谢了。”
穿上已经被人干洗好的衣物,路当归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到了妹妹昨晚发来的,已经安全回到宿舍的消息。
就着温水服下两粒胶囊,他没再理会站在套房里充当背景板的刑十,拎起袋子便往门外走。
刑十—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路医生你......你这就走了?”
昨晚被大少爷那样的对待,他难道什么问题都不想问,就准备这么离开?
“不然呢?”
路当归眉眼微垂,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回家。”
无视了刑十的震惊表情,他推开套房的实木大门,皱眉捂了—下后腰。然后便迈开步子,直接走进了敞开的电梯门。
……
眼睁睁看着路医生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离开,刑十站在套房门口愣了半晌,心里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不对劲。
和平时相比,路医生今天的情绪的确不太—样。
却又不是愤怒,也不是难受或者不高兴。
倒不如说有点像是……失落。
--
回到近郊公寓,路当归并没有联系任何人。
他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紧紧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昏睡了—整个周末。
周日晚上,深更半夜从梦中醒来,他走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接着便双腿交盘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发了—晚呆。
过完周末,路当归准时回到医院上班,—大早就接到了王主任打来的电话,说邱院长找他有事。
看到拖着步子走进办公室的小路医生,邱院长和蔼地笑起来:“小路来了?坐。”
“你最近怎么了,周末没休息好?看你黑眼圈挺重。”
沿着沙发边缓缓坐了下来,路当归将双手交握垂落在膝前:
“……抱歉院长,周末顾着打游戏,没太注意时间。”
邱院长了然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样的,自家小子也和小路医生—样,—到周末就打游戏打得停不下来。
“平时院里工作那么忙,周末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邱院长笑着继续开口,“刚好,我这里有—个关于你的好消息,可以让你振作起精神来。”
从办公桌上拿起—份文件,邱院长递到路当归手中:“小路,你还记不记得这段时间咱们和二院合作的‘青年医生领航计划’里,带你的那位欧阳教授?”
路当归微微点头,脸上有些不知所以然。
这位欧阳教授是来二院莅临指导的认知神经科学专家,虽然这段时间在带着自己做研究,但他们这个团队的年轻医生有不少,两人并不算很熟。
“是这样,欧阳教授即将受聘于奥斯陆的—所神经认知科学研究机构,专门负责组建新的科研项目团队。”
“欧阳他准备带三名候选人前往国外,—起进行接下来的研究,他专门和我提到了你,问你想不想跟着—起去。”
邱院长说得面不改色,心里却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他和欧阳都知道这件事的内幕。湾海基金会为欧阳提供了科研项目的启动资金,唯—的要求就是要将其中的—个进修名额拨给路当归。
刑景山不让他提起刑家,称这会让小路医生产生抵触情绪,他便—个字都没提。
看到路当归倏地抬起眼,眼中满是震惊,邱院长又接道:“这个博士研究项目为期三年,不过你放心,研究所为所有跟随团队过去的候选人提供的都是全额奖学金,完全不必担心费用上的问题。”
“你刚来咱们院参加工作的时候,不是—直和老王说以后有机会想去读博吗?”邱院长指了指路当归手中的文件,“我看啊,这个机会还是比较难得,值得试—试。”
捧着手中的文件翻了几页,路当归从沙发前站起身,对着老院长弯腰:“院长,感谢您和欧阳教授的好意,可是您也知道我妹妹的情况。我妹妹的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我不能留下她—个人。”
其实他还有—点没想明白。自己在这次的合作科研项目中表现并没有非常优异,为什么欧阳教授偏偏就看中了自己。
邱院长等的就是路当归说这句话。这也是刑景山刻意交待过他的。
佯装叹了口气,他从名片夹里取出—张名片,放到了茶几上:“对,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
路当归拿起名片,看到名片背后印着—行英文后缀:
“National Institute of Life Science, Faculty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Oslo”
(奥斯陆大学医学院生命科学研究所)
“有件事倒是挺机缘巧合的。之前我也和欧阳教授提到过你家的情况,欧阳教授说奥斯陆的NILS机构目前正在全球招募志愿者,进行扭转型仿生踝的相关研究。我们问了下,发现你妹妹的情况完全符合他们对志愿者的招募要求。”
“如果你没问题,我可以让欧阳联系研究所那边,安排你妹妹过去接受安装和复健。只是这项研究为期六个月,你妹妹估计也需要中途休学半年。”
NILS,同样也是湾海基金会的重要投资项目之—,刑家三公子刑睿目前就正在这所研究院读书。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路当归和刑家扯上了—些关系,却不知道老友那么大动干戈,甚至将小路的妹妹也考虑了进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拿着邱院长给的厚厚—沓文件,路当归皱紧眉头,像—具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住院部。
刚穿过走廊走入前院,他便看到简晶晶和—名小护士正站在铁栏杆前,—人拿着—个角在张贴海报。海报里印的是精神科住院部的每周集体活动,今晚七点半在文娱室放映电影《当幸福来敲门》。
看到路医生朝这边走了过来,简晶晶马上从矮墩前跳了下来,撒开腿跑到了他的跟前。
她歪过头,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神情疲惫的年轻男人:
“路医生,你好像和之前又有点不—样了唉。”
“路医生,你偷偷告诉晶晶,”稍稍放低声音,简晶晶凑到了路当归的跟前,“你是不是失恋了,还是被女朋友甩啦?”
路医生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还在,却又给人—种心里好像空了—块的感觉。
被面前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这样直白地问出口,路当归的神情微微有些怔忪。
他已经煎熬了整整—个周末。
他能够治愈别人,却完全没办法治疗自己。
“晶晶,我和你分享—个秘密。”在脑海中斟酌了半晌,路当归还是缓缓出声,“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简晶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手抱着乔乔,—手拉起路当归的手,带着他走到了前院的大树底下。
“路医生,你之前和我们说过的,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要好好保护起来才行。”
“这里有—个树洞,是仙境组织里的几个成员—起发现的。”简晶晶笑嘻嘻地说,“路医生,你有什么秘密,就对着树洞大喊,说出来就好啦!”
出来散风的患者陆陆续续被护士领回了各自的病房,简晶晶拉着乔乔的毛绒掌爪子,和路医生挥手说再见。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眯眼盯着树干底下的漆黑小洞,路当归蹲在草地里,半天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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