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闷头憋笑:“想盛副局骂陈队那次,真的我就一把没薅住,眼瞅着陈队从这车跳那车抢嫌疑人方向盘,要不是后面我师父刹车踩的及时,非得撞一连环追尾。”
这光景祈铭没见过,发生这事的时候他还没来局里。来局里这些年也没见过盛桂兰骂人,有点不太能想象,那位在镜头前或严肃睿智、或温情流露的女发言人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摸样。
嗯……可能和苗红差不多?
旁边高仁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抹了把脸说:“师父,化冻应该差不多了,九点开检?”
“嗯,你去睡会,我带金钏和——”说着祈铭感觉少了一人,“大米呢?”
“扛不住,睡了。”
“你吃完去把他叫起来,第一次尸检冻死的尸体,印象会非常深刻,他不该错过这次机会。”
“……”
对于祈铭的不近人情,高仁早已习以为常。能惦记张金钏是孩子爹不往死里使唤已经值得夸奖了,至于周禾?只能凉拌了。他点头应下,转脸搁心里逼逼——困的人都飘了,脑子里能记住什么啊?我第一次尸检冻死的尸体,就记得是个喝多了的男的。
罗家楠不关心周禾睡没睡够,只关心自家媳妇的身体健康:“你也一宿没睡吧?晚点再检,先睡会,反正嫌疑人已经攥手里了,跑不了。”
“我睡了。”祈铭垂眼喝汤。
“在哪睡的?”罗家楠心说奇了怪了嘿,我不在休息室,我媳妇能去?不嫌微生物细菌病毒跟枕套上开轰趴啦?
犹豫片刻,祈铭实话实说:“杜老师的公寓。”
“??????????”
这话一猛子给罗家楠顶着了,支着手捏着筷子,原地石化。上次高仁去杜海威公寓蹭床的事儿他还记着呢,给吕袁桥膈应的,一个月没笑模样。当时他还笑话二师弟小心眼,现在轮自己头上了,只觉眼前阵阵飘绿光。
“不是你……你去他那睡什么啊?”要不是身处食堂得给祈铭和自己留面子,罗家楠得喊出来,“他也回去睡了?”
一旁的高仁默默别过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干嘛咧?一个两个三个都这样,和杜老师有仇是怎么着?
祈铭小声回答道:“没,他在单位加班,家里只有小盖在。”
前半截罗家楠听着还算舒心,后半截又顶着了:“小盖?盖寰宇?”
“嗯,去之前杜老师跟我打过招呼了,我知道他在,他还帮我找了新床单铺沙发。”
此时此刻罗家楠满脑子的“我媳妇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了,我媳妇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了”,无限循环。不管是他还是祈铭,跟盖寰宇仅仅能称之为打过照面,实在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就这还能一个屋里睡几个小时?太不符合他们家祈老师的性格了。想当初他去酒店蹭祈铭的房间,人老人家还一百八十个不乐意呢,说一个人独惯了,给“嫌弃”俩字直接摆脸上。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合辙从头到尾,你祈铭就嫌弃过我罗家楠一个人是么?
正想抱怨两声,忽听背后警花们此起彼伏的“呀!美丽来了!”、“上姐姐这来,姐姐这有干果”、“它眯眼了眯眼了,好可爱啊!”,回头一看,祈-市局新团宠-美丽已经上桌了,从某位警花的手里啄花生米也不什么玩意。野生紫兰金刚鹦鹉成年后以坚果为主食,“白白”蛋白质含量高,坚果的脂肪、微量元素及碳水化合物含量高,祈美丽最近吃“白白”吃的少了,祈铭正逐渐给它的食物替换成不含任何人工添加剂的干果。可话说回来,就算祈铭严格按照杜海威给找的《大型鹦鹉喂养手册》养崽子,架不住局里人无原则无底线的宠,人手一包夏威夷果等祈美丽来串门,左一口右一口,给孩子吃的快成球了。
祈美丽毛是越长越多,丑还是那么丑,至少在罗家楠眼里如此。他觉得警花们的滤镜比手机自带的还厚,也不从哪看出来的“可爱”。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自称祈美丽的“姐姐”,然后所有警花都跟风,好家伙要这么论辈分,全局的警花都得管他叫爹。
——哈,随便想想,没那造化。
“罗家楠,吃完了没有?”
听得赵老板召唤,罗家楠赶紧把剩两口的包子塞嘴里,冲祈铭抬了个下巴端上托盘起身走人。他看陈飞闷头吃早饭,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食堂里太吵,人家说话声也小,没听清刚赵平生说了什么,总归是把人训老实了。
出乎他意料的,赵平生没给他带进办公室,而是到停车场找了个角落,就地训话。要说还是史玉光会做人,逮着罗家楠违规,没一竿子捅到督察那,但也不自己一个人兜着。史玉光在电话里说,没告诉陈飞是因为了解对方的性子,别回头真气急了再给罗家楠拆了,你赵平生是市局二把手,得知道底下人干了什么糟心事,心里多少有个谱。
面对面站定,赵平生一扫平日里的温和宽厚,严厉道:“史玉光跟我说,夜里你摸王馨濛的死亡现场去了,家楠,这不是小事,要让督察知道了,你还干不干了?”
“……”
罗家楠不言声,低着头,手揣兜里,弓肩缩背,全然一副认栽却不认错的态度。这让赵平生不禁想起当年的陈飞,也特么这奏行,让人盯上了不说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等上面给调查结果,非特么龙潭虎穴闯一遭,累他跟着一起挨处分。
不过,嗨,谁叫他乐意往陈飞跟前凑呢,活该!
“这也就是撞上史玉光了,换东湖分局其他任何一个人,你看谁给你顶这大雷!你去人家那大闹天宫的录像我还有呢!好容易逮着你小辫子,人绝得照秃了薅!你说你傻不傻,自己吃饱了撑的往枪口上撞!付立新的教训你没接受?退一万步说,就算夜里没撞上史玉光,不怕二十年后有人旧案重翻给你折进去?”
平时和颜悦色,眼下赵平生必须把话往重里说,不管罗家楠爱听不爱听、自尊心受不受得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罗明哲护陈飞,护他,护组里所有违规的人,那是真能护的住。如今面对冰冷机械的条条框框和雷霆犀利的处罚手段,就算把罗明哲从墓碑底下请出来护孙子,他老人家也是爱莫能助。
这事儿罗家楠百分百理亏,所以他不争辩,只说:“既然史队告到您这了,您说怎么罚,我都认。”
这是认罚的态度?赵平生眉头一压,怒意浮上瞳色浅淡的双眼:“我罚你?以什么理由?处罚警员需要书面报告,你告诉我这报告怎么写!罗家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警员行为守则都让你就饭吃了是么!你出了事,你爷爷!你爸!老陈!我!都得跟着你一起丢脸!还记得当初你拿你爸警棍打架打进分局,你爸你爷爷到那给人低头认错的孙子样么!”
一句话捅罗家楠心窝子上了,自尊心嘁哩喀喳碎了一地。他虎,他混,他天不怕地不怕,可那天看见白发苍苍的爷爷在分局长面前赔笑的模样,让他鼻子酸得呼吸困难。
得不到回应,赵平生恨铁不成钢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是你爷爷亲自写的,就压在重案队长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陈飞干了十多年重案负责人都没撤下去,你怎么就能当没看见?你也开始带徒弟了,难道你就教他一天到晚怎么违规,搞不好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赔进去么?”
“知道,赵政委,对不起我错了。”罗家楠诚恳认错,语气丝毫没有以往的玩世不恭,“我保证,以后再不这么干了。”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孩子,赵平生知他自尊心强,能说出这话实属不易。骂也骂了,横竖不能动手打一顿,那样还不如直接告诉陈飞。沉默片刻,他沉沉叹道:“别冲我保证,去,到大厅英烈墙那,跟你爷爷保证去。”
罗家楠顿时有点心虚,回手抓抓后脑勺:“跟我爷爷……还是别了吧,要不我写份保证书压您桌板下面?我下回要再犯,您就把保证书拽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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