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动作卡了一下,旋即皱起眉:“怎么了你?”
夏允风回到那边床上,背对着迟野,一言不发的脱掉睡衣换了件T恤。
“夏允风?”迟野喊了他一声。
冰汽水带着的那股凉意凝结在胸口,夏允风换好衣服穿鞋子,听见迟野的脚步声。
“你搞什么?”迟野走到他面前,“突然发什么脾气?”
夏允风站起来,脸色生冷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离我远点儿。”
他像是不想跟迟野待在一块儿,开门走了,楼梯被人踩的“嘎吱”响,迟野没搞明白夏允风又抽的什么风。
夏允风这古怪脾气是间接性的,前一秒还软乎乎的凑跟前小声喊人哥哥,后一秒就变脸冷冰冰让你离他远点儿。
迟野都给气笑了,他俩有阵子没真吵架了,真吵起来迟野也不让着。
他收拾东西赶紧出门,生气归生气,不能让夏允风一个人乱跑。
迟野抓着手机追下去,老远看着夏允风闷头走的背影,后脑勺都透着犟。
见着人就放心,迟野也不走近,俩人隔着挺长一段距离。他这才有空看手机,之前付瑶又给他发了消息,迟野点开不想回就扔那了。
现在依然不想回,感觉跟女孩儿说话真费劲,明明说了别叫哥,还非得喊他哥。
这比夏允风乱冲他发脾气还让人烦躁,迟野把聊天界面划走了,一句不想搭理。
夏允风走到凌美娟和迟建国楼下就不走了,也不上去喊人,大太阳底下站着,手扣着被太阳晒的滚烫的木头边。
迟野给凌美娟发信息:“在楼下了。”
小屋里有人说话,没一会儿门开了,凌美娟撑着伞下楼。底下就夏允风一个人,凌美娟问了句:“你哥呢?”
夏允风停了一下,说:“不知道。”
凌美娟伞往上一抬,听着不太对劲,这语气是俩人又吵架了?她往夏允风后面看了看,远远看见迟野还在往这边走,心里差不多有数了,俩小的肯定是闹别扭了。
她揽着夏允风,给他打着伞:“脸都晒红了,你哥不是带了帽子,咋不给你戴?”
故意问的,“你哥”来,“你哥”去的,戳人心窝子。
夏允风有点烦:“我不戴。”
凌美娟冲迟建国使眼色,带着夏允风先走,让老迟去搞定迟野。
迟建国给她比了个“OK”,原地等着迟野,那小子散步似的慢慢晃过来一点不着急,迟建国没耐心的喊:“跑过来!”
迟野没听,到跟前才说:“走快了热。”
“这天快慢都热。”迟建国说,“跟小风又咋了?”
迟野戴一顶棒球帽遮阳,脸上挂着汗:“不知道。”
“啥叫不知道?”迟建国也戴帽子,父子俩走一块儿跟哥俩似的。
迟野是真不知道咋了,夏允风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他连欺负都没有。
“起床气吧。”迟野说,“刚睡醒心情不好可能。”
看着不像故意隐瞒,迟建国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说:“等会多带小风踩踩水,别顾着自己玩。”
话是这么说了,真到了沙滩上,迟野才不管夏允风玩不玩呢。
沙滩边一排躺椅,凌美娟自然是不下水的,能晒脱一层皮。夏允风趴在椅子上,凌美娟挤了满手的防晒往他身上涂。
迟野已经脱了衣服游泳去了,那人皮肤冷白色,水里起起伏伏的数他最显眼。
夏允风头冲着海,手撑着下巴,很难不注意到迟野。
凌美娟问他:“小风会游泳吗?”
夏允风点点头,又摇了下头:“瞎扑腾。”
迟建国找儿子比游泳去了,一猛子扎海里很快被浪推远了。
凌美娟把夏允风上下擦了个遍,拍拍他的小腿肚:“找哥哥玩儿去吧。”
夏允风坐起来,眉目冷淡。
沙滩上放着几只观赏性的渔船,刷着彩色的漆,小孩多的时候小船被闹的直晃悠,旁边还有一把遮阳的蘑菇伞。现在没什么人,夏允风没去找迟野,爬上渔船,捡着船头最平坦的地方坐着了。
小船看着不大,上去发现还挺高的,夏允风膝弯正卡在船沿上,腿脚悬空的荡。
迟野在海里游的可欢了,跟迟建国比着玩了好一会儿,迟建国站水里冲他指了指别人玩的水上项目,问要不要玩。
迟野就冲这个来的,父子俩都喜欢刺激,简直一拍即合。
迟建国游到岸边:“去问问小风玩不玩。”
迟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把额前的碎发一股脑捋到脑后:“你看他那样,肯定不玩。”
“你去问问。”迟建国说。
迟野真不想去,夏允风面无表情的坐那儿跟块冰雕似的,那么大太阳都融不化他。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
夏允风坐的高,迟野不得不仰头看他:“小乡巴佬,冲浪么?”
夏允风眼睛看着远方:“不冲。”
就知道。
迟野脸色也不大好看,听了回答转身就走。
他一转身夏允风就看他了,湿头发滴着水,后背上一层晶晶亮亮的水珠。
夏允风以为他就这么走了,谁知道没几步迟野突然回了头。
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
迟野快步走回来,眼底有彤彤的火气。他向来不忍着脾气,有火就发了,夏允风这么没头没尾的冲他闹实在烦人。
“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迟野语气有点冲,“我惹你了?”
海浪推在沙滩上,又很快的退回去,声响盖住了迟野的声音。
夏允风看着迟野,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了起码有四五个浪打浪的来回,才抠着船沿平静地说:“没有。”
“没有是吧?”迟野点点头,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你说的,别搞的像我又欺负你似的。”
这回是真走了,带着火,走一步扬起一阵飞沙。
迟野跟迟建国冲浪去了,下午四点钟的太阳还是大,虽然有遮阳但夏允风脸还是热的通红。
凌美娟看夏允风不玩,想叫他到这边阴凉的地方来。
夏允风摇摇头,凌美娟把自己的大草帽戴在他头上。
那帽子凌美娟戴叫好看,夏允风戴上了,又坐在渔船上,给他支船桨那就是渔夫。
父子俩租的冲浪板,在教练的指导下已经能在海上站起来了。
夏允风往后坐了坐,收回脚,手圈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他有点烦,帽檐下冷淡的面容透着焦躁。这种焦躁来源于,任何人都可以喊迟野“哥”,方锐也好,付瑶也好,还有迟野其他的朋友,那一声声“哥”砸下来比谁都有底气,就夏允风觉得自己是个一厢情愿的。
一个浪打过来,迟野被推的很高,他踩着冲浪板,手上绑着牵引绳,白色的防晒衣在背后飘,少年瘦瘦高高的身体在衣服里晃,看起来很飘逸。
夏允风觉得迟野就像浪尖上的白色泡沫,又漂亮又虚无。
冲浪迟野是第一次,这个比不上他爸,迟建国在另一边根本不用牵引绳,自如的很。
迟野被游艇拖着,越冲越远,一个大浪兜头砸来,直接把他干翻了。
板子离手了,迟野呛了口水,很快浮上来趴在板子上。
丢人了,浪花都挡不住亲爹的笑声。迟野打了个喷嚏,歪着头倒了倒耳朵里的水,手一撑重新上了冲浪板:“再来。”
对迟野来说这个世界上统共就两件事,他想做的和他不想做的,就没有他做不成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浑身都是锐气,天不怕地不怕,嚣张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摸的到天。如同那个停电的夜晚,迟野说要把天空抓在手里,那么猖狂,猖狂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迟野学东西很快,男孩子在运动方面向来有天赋,被绳子牵着在海上飘了大半个钟头,迟野说要自己冲。
教练把他的绳子解开,脱掉束缚的一瞬间,迟野才觉得自己活了。现在他就是大海上最放浪的风,没人比他更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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