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劝他打住,没可能的事情不要想。
“怎么没可能啦。”夏允风不太乐意,“你就不能让让我。”
迟野钳住夏允风的下巴:“等你比我高了就让你。”
简直天方夜谭,夏允风跟迟野差了有二十厘米,他就是喝十年牛奶也不一定赶得上。
夏允风拱在迟野手边耍赖皮,外面出太阳了,大片阳光铺在夏允风背后,把小孩点缀成明艳绚烂的色彩。
迟野的眼睛被映成了琉璃色,看起来暖洋洋的。
“哒哒”地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允风动了动,挡住了身后的光。
病房的门霍然拉开,凌美娟行色匆匆的出现在门口。
夏允风仰头一看,凌美娟两手空空,一头秀发却异常凌乱。
“妈?”夏允风站起身,“我哥的饭呢?”
病房里很亮,两个孩子靠在一起的画面很扎眼。他们俩平时在家里也总挨着,迟野抱着夏允风,或是夏允风躺在迟野腿上,亲密又无间的姿态凌美娟见过很多,当时只道是兄弟亲近,今天再看,仿佛遮掩的薄纱掀起,处处透着隐秘的情。
凌美娟握着门把的手覆满湿汗,她走进来,理了下头发:“我出门急,忘记了。小风,回家拿一下。”
夏允风不傻,他比同龄人要精很多。凌美娟明显不对的状态让他皱眉,对方分明是想支开他。
“怎么了?”他敏感的问,侧身挡在迟野面前,“医院离家太远了,叫外卖吧。”
凌美娟好言好语:“听话,妈妈要和哥哥说话。”
怎么所有人都要和迟野说话,而且都不让他听?夏允风抗拒道:“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我哥病还没好,晚点再说。”
“小风。”凌美娟的面目陡然严厉,“妈妈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哥哥说,现在就要说。”
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大力的抓住夏允风的手臂,将他往病房里的厕所拖。
“妈!”迟野直起身子。
凌美娟狠睨他一眼:“你别动。”
那语调和神态前所未有的陌生。
夏允风被拖进卫生间,门关上,从外锁住。医院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但夏允风听力不佳,门一关,世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声响。
凌美娟又去把前门关上,忽略掉夏允风的拍门声,她自上而下俯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继子,说出的话直白如刃:“你和小风怎么回事?”
第63章
从凌美娟衣衫凌乱的出现在门口那刻起,迟野就知道瞒不住了。
他在心里笑了笑,喊老迟,心说,老迟一走,连事儿都没人替他兜着了。
迟野不欲在此时刺激凌美娟,他死了爸,凌美娟死了丈夫,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放低姿态,垂下骄傲的脑袋,诚恳认错:“妈,对不起。”
“所以段筱歌说的都是真的?”凌美娟紧盯着迟野,声音颤抖。
迟野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你是不是疯了?”凌美娟被怒火冲昏头脑,一夜之间,丈夫意外身亡,好好两个儿子竟然有情?这么荒谬的事情为什么出现在她身上?
她揪住迟野病号服的领口,逼近他,疯狂又失态:“那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疯了?啊?!”
迟建国的死击垮了凌美娟,迟野和夏允风不伦的感情让她彻底爬不起来。
迟野无话可说,徒劳地喊:“妈……”
“你别叫我妈!”凌美娟狠狠把迟野推开,力道太大,牵动迟野扎针的手,血珠顷刻间冒了出来。
眼前黑了几许,凌美娟手指着迟野:“你妈要带你走,你回家收拾东西。”
迟野拔掉针头,血顺着手背淋下,他无知无觉的看着,给出自己的回答:“我不走。”
凌美娟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不走。”迟野重复道,“妈,我的家在这里,我不走。”
“你没有家了!”凌美娟的面孔扭曲了,愤怒和恐惧将她侵吞,让她变成可怕的魔鬼,“你爸死了!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了!没有人要你,你的家不在这里!”
迟野感觉到胸□□裂出一阵难忍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开口用力的呼吸。他抓住左侧胸口那块皮肤,五指透过薄薄的布料掐进肉里,指背绷起青筋,关节发白。
他在那样难言的痛感中倔强的摇头:“我不走......我还有小风。”
“啪”地一声,迟野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人已经歪在一侧枕上。
耳朵轰鸣,高热的身体不堪重负般拉响警报,他晕头转向的甩了甩脑袋,眼前一片漆黑。
凌美娟说:“你再说一遍!”
迟野便重复:“我还有小风。”
又一巴掌打过来,毫不手软。
迟野昏沉地想,原来挨巴掌是这种感觉,夏允风的耳朵是不是这样坏掉的。
“你再说一遍!”
迟野无力的笑了,声音已经快要发不出来:“我……我还有小风。”
有小风的地方就是家,你们不要我没关系,我还有小风。
迟野左侧脸颊红肿一片,凌美娟掌心火辣,不住颤抖。
那是最要强最骄傲的孩子,养在她手中十年,没说过重话,没动过手,疼着护着,今天竟也能狠下心打他。
凌美娟呼吸不畅,那两巴掌分明是打在迟野身上,可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疼痛。
“扑通——”凌美娟跪倒在迟野床边,眼泪划过残存疯癫的面庞,她凄厉地哭喊出声,“我求你了,小野,你走吧!”
“妈求求你了,看在我养你十年的份上,你放过小风吧,放过我儿子!”
“你爸已经走了,你不要连小风也抢走……”凌美娟几乎肝肠寸断,“他是我的命!你饶了小风,饶了我们吧!我求求你了!”
迟野的眼底红了一片,他看着凌美娟的方向,听见额头和地面用力接触的声音,用力攥紧了手心,迟野想,可他也是我的命啊。
“我求你了小野,放过小风吧,他好不容易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忍心看他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吗?”
“你离开他吧,你们还小,不懂情爱,只是一时被激情蒙蔽,现在纠正还来得及!不要错上加错了孩子!妈求你了!”
迟野伏在床边,从低笑到大笑,眼里的红仿佛被撕裂。
原来十年养恩到头来就换得一句彼此放过,原来放弃和离开那样轻贱,如同此刻的跪地求饶,原来家不是家,情不是情,妈也不是妈。
凌美娟额头红肿渗血,目眦欲裂:“你不答应,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迟野跌撞下床,滚烫的手掌托起凌美娟的额头。
他目光空洞,已聚不成像:“小风会快乐一生吗?”
凌美娟泪如雨下:“会,我保证。”
迟野点点头,拿起架上衣物。
原来大梦一场,他自以为得到所有,却是一无所有。
夏允风被从卫生间里放出来,手掌拍肿,嗓音嘶哑。他冲出来,撞开凌美娟,病房一眼看到头哪里还有迟野。
“我哥呢?”
凌美娟说:“迟野的妈妈要带他去深圳,明天就走。”
夏允风看着凌美娟肿起的眼睛和额头:“你逼他走的?”
“他自己要走的。”凌美娟告诉他,“腿长在他身上,他不想走,没人能带他走。”
夏允风不相信:“是你逼走他的!他还在发烧!”
凌美娟闭了下眼睛,残酷道:“不,是他不要我们了。”
夏允风如一抹残云奔走了。
医院门口打到车,一路上催促无数次,夏允风急的满头大汗,怕迟野伤了心,怕他真的走。
赶回九号巷,院门敞着,满园花草被迟野喂养的刁钻,近日来无人有闲情打理,个个耷拉着脑袋。
夏允风从花草中穿过,进到卧室,迟野穿一件灰色卫衣,身形单薄清瘦,地上摊着一只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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