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爸没怎么管过你,因为你很省心,也知道自己要什么。”迟建国把烟头搓的发烫,从指间掉落青黄色的烟丝,“因为什么?给爸爸一个理由,我不认为你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迟野将掉下来的烟丝拢在一起,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找不到理由,也编不出理由。
迟建国替他说了出来:“因为小风是吗?你把他当弟弟了,你放心不下他。”
最开始的时候迟野没把距离当回事儿,他可以往很高的地方飞,北城也好,海城也好,他的选择很多,夏允风本来就是根可以随处扎根的野草,他谁都不亲,只亲迟野,自然是要跟他一起走。
可一趟北城之行暴露了夏允风的缺陷,他的耳朵受不了那么冷的天气。
“琼州也有几所还不错的学校,”迟野说,“如果我毕业留在琼州的话,完全够了。”
迟建国嗓音微沉:“小风虽然需要照顾,但我们都在身边。”
迟野抬起眼,少年骄傲倔强的眸子里揉入几分迟建国看不懂的神色,烟丝被攒成小球,迟野说:“爸,或许还有别的。”
迟建国错愕一瞬,锋利的五官少有的柔和,他在茫然。
“别的什么?”
“我可能……”迟野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咔哒——”
门被推开,夏允风提着份打包来的牛肉面站在外面,他看着屋里两个人:“哥,吃饭。”
迟建国出去了,刚出门就把烟给点上了。
夏允风把面放在桌上:“你在和叔叔说什么?”
迟野晚上没吃,现在依然没什么胃口,但东西是夏允风买的,那他就能吃几口。
“没什么,说我妈要来的事儿。”
夏允风搬来凳子坐在旁边:“真的吗?你别蒙我。”
迟野掰开筷子:“我什么时候蒙过你?”
夏允风有点不爽:“下午不是才蒙的,明明是你妈,骗我说是卖房子。”
牛肉面的热气儿扑了一脸,夏允风倒了很多醋,闻着很香。迟野振振有词道:“我妈的确是做地产生意的。”
夏允风“呸”一声:“巧舌如簧!”
经夏允风这么一打岔,父子俩那天儿到底是没能聊下去。
新年临近,一家子人各有各的忙活,迟野空时提着大剪子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修理了一番,院头上的七里香开的正好,择几朵盛放的凑成一束,等夏允风经过时顺手塞过去。
夏允风捧着一小束黄灿灿的花,皮肤衬得愈发白净。他问道:“啥意思?”
迟野看看正在把窗户的爹妈,压低声音说:“谈恋爱么,都得送点花。”
夏允风掀起眼帘:“可别人都送玫瑰。”
“你喜欢玫瑰?”迟野咔咔两剪子,攒了束“黄金海岸”,“喏。”
夏允风接过,眼底被明艳的色彩暖化,故意说:“你抠门儿,别人都是花钱买的,你用现成的。”
迟野第一次送花就被挑了两回,不乐意的把剪刀一扔:“不要还我。”
夏允风往后一躲:“那可不行。”
小跑着进屋,厨房顶柜上收了好几个玻璃花瓶。夏允风踮着脚,伸长了胳膊去够花瓶。
迟野进来洗手,看那样就好笑:“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特像那够不着果子的笨猴子。”
这人简直恶劣,不帮他就算了,还总是说风凉话。夏允风瞪他一眼,想要出去搬凳子。
迟野湿漉漉的手拉住他:“亲我下我就帮你。”
厨房门敞着,还能看到父母忙碌的身影。夏允风脸一热:“我不要你帮。”
迟野拽他到跟前,按着腰抵在料理台边,混蛋似的笑:“晚了,我偏要帮你。”
他吻住夏允风,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地咬,还不过瘾,捏着夏允风的下巴,声音含混不清:“舌头。”
夏允风很乖的伸出舌头,迟野立刻卷住他,吻得很用力。
听见脚步声才分开,夏允风背过身,他的脸一定红透了。
迟野没事儿人似的替他把花瓶拿下来,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
来的人是迟建国,看他们一眼:“你俩干啥呢?”
“帮小短腿拿个花瓶。”迟野说。
夏允风把花瓶装了水,花放了进去。
迟建国又看了一眼,问迟野:“你还剪花啊?”
迟建国不是没理由问的,迟野护花护的厉害,别说摘他一朵花了,碰一下都得被他说,一口气剪了这么多还是头一次。
“啊。”迟野点点头,“过年么,好看。”
年三十儿那天凌美娟起了大早开始忙活,毫不顾忌还在睡懒觉的儿子们,动静闹得很大。
迟野被吵醒了,烦的搂紧了夏允风,胡乱在他身上揉。
夏允风也被他弄醒了,翻个身躲怀里,哑着声儿说:“困。”
迟野不动他了,也困。
九点多了,凌美娟看俩孩子还没起,过来敲门:“起床了!”
敲完推开门:“几点了都!”
喊完愣住,发现俩儿子裹一被窝里搂着睡。
“咱家是没床吗?你俩还要睡一起?”
迟野眯着眼睛抬起头,面不改色道:“你儿子事儿多,说睡不热。”
“被子薄了?”凌美娟摸摸夏允风的被子,拉夏允风起来,“自己睡,别缠着你哥。”
夏允风皱着眉,抱着迟野的脖子往床里面一滚:“就缠我哥。”
小孩儿现在还会耍小性子了,凌美娟都给他气笑了。哥俩平时就黏乎,她也没太当回事,又催了几声:“快起床帮忙,别赖了!”
其实也没什么忙可帮,顶多就是贴贴对联,摘摘菜。迟家亲戚不多,过年很简单,晚上那顿是留给家人的,中午和一群朋友过。
客人夏允风基本上都见过,和过生日是一拨人。大家依旧很热情,只有夏允风瞧着冷生生的,迟野走到哪他跟到哪。
迟野很能活跃气氛,对着这个阿姨说,几天不见又年轻了,对着那个阿姨说,哎哟,漂亮的我都没认出来。
夏允风觉得好笑,后来不太冷了,只是话不多。
客人有带小孩儿的,迟野让他们去房间找玩具,大人领着进去看见了墙上的画,发出不得了的声音:“小风画的?太像了,听你们妈妈说小风的画还在北城展览?真厉害。”
迟野一点儿都不谦虚:“那是,还不多看两眼,下次来就要收费了。”
夏允风在背后戳他的手,意思是让他别吹牛。
热热闹闹吃了顿午饭,桌上的小孩儿都有压岁钱,夏允风揣着红包笑,没收过这个,有点新鲜。
迟野把他的红包抽走塞进自己口袋,夏允风一愣:“你干嘛?”
“帮你保管,免得你又乱花。”
那回帽子围巾买了几百块,小孩儿眼睛都没眨一下,可把迟野心疼坏了,又不常用,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那群叔叔阿姨一直待到太阳西斜,赶着回家吃年夜饭了。
家里突然安静下来,夏允风开了电视,百无聊赖的歪在沙发上打哈欠。
迟野帮着收拾,经过时揉乱了夏允风的头发:“困了?”
“有点。”夏允风说,“城里过年怎么这么安静,没人放炮吗。”
这几年禁放烟花爆竹,再不是被炮竹声吵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了。
迟野说:“老迟回来晚,困了就回房睡一会儿。”
夏允风摇摇头:“我陪你。”
也没啥好陪的,迟野就搞搞卫生,怕夏允风乱跑踩的到处是脚印才勒令他在沙发上别动。
“没事儿。”迟野放下手里的拖把,腰一弯把夏允风抱了起来。
夏允风趴在他肩膀上,被抱回房里。
迟野低头亲亲夏允风的眉心:“等我喊你起床。”
夏允风蜷在被窝里睡了一觉,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还打起了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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