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顾不得礼仪,道:“你帮我给了医疗费?”要不是他声音偏低,此刻说不准都破音了。
男人怔了下,也明白了,脸色沉下来,张口就训电话那边的秘书,“今晚都没过,就开始自作主张地替我付报酬了?”
江堰定定地站在门口,有些失神。
男人冷笑:“收回那……”
“不!不要,”江堰冲过来抓住顾商的手腕,耳朵尖一下涨红了,是羞耻,是窘迫,是自暴自弃,“我做,我可以做。”
他逼着自己将话说出来:“我会做好的,我很需要这笔钱。”
男人毫无温度地盯着:“我不想了。”
可男人说完后这句话后,没有斩钉截铁地让那人收回钱,也没有挂断电话。
江堰觉得自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男人是想看自己为了那笔钱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喉结滑了滑,缓慢蹲下来,然后低头,将嘴唇贴到男人的膝盖上。
男人勾起嘴角,慢悠悠地抬了抬小腿。
恶劣的性格。
江堰敛去眼底的情绪,身体俯得越发下,亲了亲男人的皮鞋尖。
“您教我,”他梗着脖子,称呼都变了,又硬生生补充了句,“可以吗?”
这是什么敷衍人的小把戏,男人笑了,他并没有改变心意,朝电话那边的人开口,“收……”
“您,”江堰盯着桌子上那杯水,瘦削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他难以启齿道,“你不喜欢处男吗?”
第3章 “记住了。”(修改)
“对……”男人用拇指卡住江堰的牙齿,“做得不错。”
江堰咳嗽几声,擦掉淌到脖子上的口水,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但这种情绪竟然没多少。
男人……挺干净的。
江堰其实还没从凑齐医疗费用的天大喜悦回过神来,他头昏脑胀的,浑身却好像瞬间轻松了,呼吸变得轻快,背都能挺直一些了,生活一下有了希望。
不用再梦到因为他没钱所以舅妈死掉了。
几个月前医生说舅妈的乳腺癌虽分化程度高,发展会慢些,但仍然要尽快,发展到中期几乎就判死刑了。如果舅妈能够治好,那男人就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可是,除去他拼死拼活打工零零散散还了一万块,舅妈的手术费和前期化疗费怎么说也不下三万,他值那么多钱吗?
江堰因窒息脖子涨红,他盯着男人那张漂亮的脸,“你能告诉我名字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男人捻他的耳垂,又笑了下,“不知道就来爬我的床?”
不问清楚是谁,不问清楚报酬,被骗睡白睡的人一堆。
江堰哑着嗓子道:“经纪人喊我来的。”
顾商一开始的确以为江堰在装纯,可他在社会上沉浮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是否在演戏,是否带有目的地接近,他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
江堰很震惊,他只是刚……男人怎么就……
他道:“我帮你擦擦肚子?”
顾商一下失去了任何反应能力,只软在床上不可动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表情也有些变化,他还是第一次这样。
刚开荤的小年轻尝到味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上头之后什么都听不进去,仿佛有层结节罩住了脑袋,只死死箍住顾商,觉得宛在云巅。
心口被压住,顾商呼吸不畅,恍惚间仿佛听到自己肋骨被勒得咔咔作响。
苦但又爽得太超过。
真的太过了,都到隐隐作痛的地步。
手机滴了一声,提示已经凌晨一点了,顾商仅剩的意识也只迷迷糊糊地停留在了最后的这一声“滴”。
没有任何暂停,就像时间的进度条一下子被拉后了几个小时。再次醒来,房间内一片漆黑,让顾商以为仍在凌晨,可感官告诉他,他已经睡了很久了,睡饱了。
他摸索到手机,点开,看了好几眼才相信上边确确实实显示着11:27,他又是一阵不可置信,头一次。
多少年没睡过好觉了?多少年没中途醒过了?多少年没能一觉睡到中午了?
顾商算了算,自从他十六岁时妈妈出事……过了七年了啊。
他挪到床边,脚尖刚碰到地毯,一时之间毫无防备,差点整个人摔坐在地上。顾商猛地扯住窗帘,手臂也一阵酸,他沉默了。
日光洒在他身上,顾商被刺得眯了眯眼。
骗人的吧?又不是写小说,现实中一个大男人的,哪那么容易真做到腿痛发抖站不稳啊?
而且,他昨晚是直接睡着了?
离谱的事情一次性涌过来,顾商有些头痛,他好像生理泪水都流了一枕头。不过就单一项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来看,昨晚花的钱不亏。
常年早起的生物钟导致江堰七点多就醒了,他还是第一次睡这么舒服的床,非常软但能托住身体,让他只想粘在床上。
身旁男人还在睡,睡得很熟,浑身散发出一股暖意。
江堰借着小灵通微弱的光去看,男人背对着他,肩胛骨微微突起,发尾稍长,雪白的脖颈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看着就很香。
不过他不能再拖,既然钱已经凑齐,那得尽快到医院让医生安排手术才行。
小县城里的医院谈不上安静,护士吆喝着不懂的人,挂号的窗口排了一条长队,江堰走上三楼的这段路起码听到三种不同的方言,他还没接近病房,舅妈的声音直接响彻整个走廊。
一看,正和隔壁床的阿姨唠嗑,“我外甥可俊了,又高大又俊,读书成绩也可好!上大学哩现在!”
江堰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断。
他出生在偏远山区,村子里穷得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江堰住的屋子全是石头和泥堆起来的土房子,他爸妈早死,舅舅只能将他接过去,可家里没钱啊,再多个孩子怎么养活呢?最后舅舅决定出门打工,只留下舅妈同他两个人。
但不知道是出了意外还是赚钱了不回来了,总之抛弃了妻子亲人,三年都没个音信。
舅妈心软,看着江堰还是没舍得扔,相当于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收养了一个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直努力打拼,直至今日。
江堰还记得那时候在乡下,路上没有灯,黄昏之后就没了光亮,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大人们要去干活,因此小孩们都聚集在一户人家里,晚上等大人们来接。
每当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小江堰都瞪大了眼睛看,身边的小孩一个被一个接走,只留下一只大黄狗陪他坐着。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锄头出现,小江堰登时脆生生地喊:“舅妈,舅妈!”
“诶!”女人便快步走来,一把将小江堰抱起,“舅妈来晚哩,小雁好乖,真是舅妈的大宝贝!”
小江堰还不懂,为什么舅妈几乎每次都最晚来,长大了他才知道,因为舅妈一个女人除了干活慢点,还经常被村里的一些人欺负,说她是寡妇,说没结婚就有了个孩子,说以后哪个男人敢要。
江堰看着一手把自己养大的人,轻轻敲了敲门,“舅妈。”
“害你还不信!晚点等我外甥来……诶!”明明上一秒还骄傲得不行,下一秒女人就变了脸,当着众人的面扯着江堰到角落里头,就差没拧耳朵了。
舅妈名字很普通,叫陈春,长相也很普通,四十刚出头的女人脸上是常年做农活留下来的沟壑,“你这孩子,快说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江堰只说朋友借了钱,也不知道舅妈信没信。
陈春常常调侃自己生来就是个劳碌命,这不,又嚷嚷着要出去了,“我看这病也没那么严重,我要出去干活,在这躺着干嘛呀,浪费钱!”
江堰话不多,却说一不二,不行就是不行,又出去和医生敲定了做手术的日期,就定在三日后。
下午他回了写字楼,只余郑年桦和林稚珉在,其他两个都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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