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冷眼看着刘明德。
刘明德嘴里的诚意,说白了就是听话,任人宰割。
“诚意是吧,行呗,我肯定得给。”
“哎,贺执!”方畅起身抓贺执的衣角,手指肚被布料狠狠刮过,发麻发痛,接着等来一声不轻不重地关门声。
这是真的生气了,方畅只觉得后脑勺一跳一跳得疼。
刘明德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聪明了。他是一台精密仪器,在他眼里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写着利益和成本。和难以拿捏的人说话客气叫做投入,和价值微小好掌控的人说话客气叫做浪费。
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一点不少,往往有点作为,但是不妨碍令人厌烦。
而贺执就是他握足了把柄,不必尊重的“货物”。
“追吗?”方畅看着随风轻轻晃动的门,问。
刘明德淡淡地回答: “不用。”
***
周沉窝在沙发里,身上绑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萧正阳忙着记录数据。两人正对面立着一只手机,气氛诡异。
“数据暂时都是正常的。”萧正阳核对数据,说, “还没出现复发的征兆,瞳孔心跳也没有异常,看起来挺健康的。”
“提前吃药了吗?”萧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略带清冷。
“吃了点。”周沉回答。
萧青冷笑一声: “萧正阳,查柜子。”
“……”萧正阳看周沉,对方面色如常,不动如山,看起来靠谱至极, “好吧。”
“我说哥,你这样真的不会被投诉吗?算是侵犯病人隐私了吧。”萧正阳一面翻柜子,一面调侃。
“我的病人不会不遵医嘱吞两瓶药。也不会有个不守规矩的医生帮他开药。”萧青刀枪不入,直指萧正阳。
萧正阳理亏,立刻闭嘴埋头当称职的医用哈士奇。
“就这么几瓶了。看用量吃了三分之一,是常人用量的五倍。勉强在安全范围内,死不了。”萧正阳把药瓶拿出来挨个拍好,抬眼就看见萧青淡然的神情。
“就这么几瓶。有几瓶是你偷出来的啊?”
“怎么能是偷呢,钱我可都付了啊。”萧正阳推出去两瓶药。
“你趁早把你那套理论从周沉身上拿开!脱敏疗法是有危害性的,使用不当只会造成病情加重。上个床就要吃五倍的药,我一点也不怀疑下次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来喊我收尸!”
萧正阳在萧青面前哑口无言,不满地踹了一脚周沉。他哥最近彪悍得很,每天把收尸挂在嘴边,他的日子也艰难得很。都怪旁边这个闷货。
“我有分寸。”周沉看了眼药瓶,又看着萧青, “况且只是帮我收个尸而已,这事你又不是没做过准备。墓园里不是还有我一块地呢吗。”
“你想去躺着我现在就帮你买机票,保准把土给你填严实。”萧青气得想抽烟,还想继续嘱咐,电话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沉: “谁?”
贺执: “我。”
萧正阳品着这句短促的回答,朝周沉看了一眼,用口型说: “气得不轻。”
“有点事,下回聊。”周沉和萧青说了一句,挂断电话,随后又转头去看萧正阳。
“……不打扰你们了。”萧正阳把几瓶药扫进抽屉,打开门,正和倚着门框,等冤家一样的贺执面面相觑。
“看病?”贺执浅浅往屋里看,闲聊般问萧正阳。
“嗯。”萧正阳不动声色打量贺执,除了绕在贺小少爷外面一层又一层的低气压外,也只有后脖颈露出了一点可疑的红痕。
贺执用脚尖点地,发出“哒哒”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 “死了没?”
“活得挺好。”
“哦。”贺执说, “可惜了。”
第29章 【22/11/09修】
贺执仔细打量周沉,没看到任何输液服药的痕迹,脸色也不见多苍白。至少比顶着黑眼圈,满脸憔悴的他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有事?”周沉抬眼问贺执。
贺执拍下手机,将爆料贴展示给周沉: “周导不跟我这个受害人解释解释?”
周沉将手机推开,示意他早已看过帖子: “你需要什么解释?”
“你跟刘明德拿我当货物做交易,卖了几斤几两总得通知一声吧?为什么不允许方畅插手?”贺执的视线随着被推走的手机游走,毒蛇一般又转向他的猎物, “周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把旧情人养成biao子很爽是吧?你的手段真是一次比一次低俗。”
“……”周沉任由贺执靠近沙发,以站立的姿势俯视他。
贺执的身躯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因为生气脖颈的青筋突显,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盘踞在洞穴内的蛇不甘骚扰,终于露出獠牙。
皮肤上的暧昧痕迹清楚地记录曾被挑衅的过程。那是猎人挂在猎物身上的勋章。
周沉侧着身子倚靠沙发,欣赏这件由他创造出来的作品: “刘明德没有教过你,对待舆论要所取有所舍,静待时机吗?仅仅是疑似剧组酒店里有这两瓶药,所属者,用处都无法定论,要翻盘轻而易举。既然有人提供风口,自然要借机赚取利益。没人喜欢做亏本买卖。”
“我不想陪你和刘明德玩商人游戏,也懒得陪你拍‘文艺片’。”贺执冷冷地看着周沉,对这套说辞感到抗拒, “三人成虎,事情的真相永远不重要。”
“你在不满什么?”周沉说, “因为他们所猜测的,与真相差距太小吗?”
贺执握紧拳头,失去了辩驳的立场。他看向周沉,却觉得看到了又一个正襟危坐,手指上缠满了木偶线的刘明德。
不是没人企图对他做过类似的事情。在绯闻爆出后从暧昧色情的角度挽回人气,以人性最原本的欲望作为卖点,总归能获得一批粉丝。
这是一种黑红的炒作手段,而贺执比其他人更多感受到的无趣和荒唐。
——运用了些手段又如何,反正你本就是这样的人。
——都做这种生意了,还想要别人不知道吗?
类似刻意的嘲讽无时无刻不围绕身周,做出困局,假意解救,等着他承认自己的坠落,落如织好的网。
他认定周沉打着类似的算盘。就像猫喜欢玩弄老鼠,吃饱的狼玩弄幼鹿一般。当手里完全掌控着一件活物的生命时,恶意就会悄然而生。
征服,戏耍与报复带来的快感对一个男人永远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当这个人是周沉是,他的荒唐感似乎要强烈地多。
“我们谈论完这件事了吗?”周沉问。
贺执嗤笑:“我从来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的确如此。”周沉点头,“那么谈些别的。”
“新戏的剧本到了。”周沉不紧不慢地跳跃话题,拿出一份薄薄的册子。
封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署名——陈屿。
贺执随意拿起,眼神在那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嘲讽: “周沉,你是觉得我比猫好糊弄是不是?骗人好歹拿出点像样的东西,这名字是你那个香港导演吗?”
“剧本是他买来改的,我要了原版。”周沉扬头,示意贺执翻开看看, “在稻城亚丁旅游的时候和一个中国人花了五千人民币买的。”
贺执翻开,看了几行后埋头再不理周沉。
半个小时后,贺执一口气把那份薄薄的剧本看完,嘟囔到: “……什么冤大头。”
“刘明德给你接的剧都中规中矩,是个很合格的花瓶。而我不想养花瓶。”周沉说。
剧本里有两个角色。一个是喜爱徒步,梦想拍纪录片的富二代,青涩,又带有天真的恶。名为姜深。另一个则是大山里长起来的汉子,神秘沉默。名为平烨烛。
创作者将角色塑造得真实而复杂,缺陷与魅力都很明显。和贺执想象中的“文艺片”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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