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畅抓住贺执的手,阻止他用纸巾擦掉烫伤膏。
“懂得还挺多。”贺执顺势丢掉纸巾。
“喜欢抽烟的多了去了,兴致起来,烫一下很正常。处理方式自然懂一些。”方畅说完接起电话, “周导?嗯,在这儿呢。”
贺执把烫伤膏扔回桌上,拉上风衣拉链,将脖颈到锁骨的一片烫伤遮了个严实。
方畅挂断电话,瞥了贺执一眼:“掩耳盗铃?”
宽松风衣将贺执裹起,领子压在鼻子下面,只露出一点碎发和一双眼睛,像冬眠时蜷起身子的熊。
“冷,不行?”
方畅没再多说什么,开门离开。
烫伤伤口的疼痛会延后,热度会暂时屏蔽痛感,然后从血肉到皮肤,一点点灼烧的疼。被风衣捂着,感觉更加明显。
贺执扯开衣服,半眯着眼睛等周沉。
不是不能自己处理伤口,只是有些懒,四肢沉重而酸软,和脑子一样反应迟缓。
“在沙发干坐着等什么?”周沉打开灯,手里提着一只小型医药箱。
刺眼光亮让贺执本能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周沉,“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就一点意外……嘶!”
周沉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箱子砸在玻璃上发出巨大声响。
贺执被迫仰着头,下颌被周沉掐住,脑袋被来回摆弄。
“上妆就好了,紧张成这样?毁不了你的柏云阳!”贺执握住周沉的手腕,被折腾得有点烦躁。
“这里呢?”周沉顺着贺执下颌向下,手指抚过脖颈完好的皮肤,指尖的温度沾染上伤口,贺执哆嗦了一下。
“沈晗昱和柏云阳的戏不剩几天,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为什么把这个角色给你。”
在伤口处徘徊的手指充满威胁,贺执本能地想要起身,远离周沉。
柏云阳在《追凶》里本就是配角,虽然人物个性鲜明十分出彩,考虑到片场,在改编电影中所占据的镜头也不会太多。
整部电影中,柏云阳的戏份可以总结为三个重要部分。幼年与成年重遇过后,就是与沈晗昱隐晦疯狂的感情戏,以及最终的结局。
周沉因毕设涉嫌抄袭而被劝退的消息占据了贺执大部分的注意力,将那场和萧正阳的床戏忘得一干二净。
柏云阳虽然病态,是个十足的疯子,但却极其害怕疼痛。常年穿着布料昂贵的长款衣物,以包裹皮肤。这样的人身上留下伤痕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沉的指肚在红肿的皮肤上停留,留下凹陷的痕迹。热度让伤口更加疼痛。
周沉的嘴唇通常是抿起的,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触摸皮肤与伤口的力度比抚摸更强,带着轻微的恼怒。像是被抢夺食物的肉食动物带着怒意决定将猎物一口吞下般。
贺执没把周沉推开,放纵他带来更多诡异的痛感。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倾向?”贺执不是在嘲讽,更像是认真的发问。
“萧正阳知道吗?成瘾症导致的并发症有很多,很容易出现暴力倾向,和性欲上的怪癖。”贺执敲敲周沉的手腕,“哪有正常人见面就往别人伤口上摁的?”
“放着伤口不处理,摆在外面当招牌的,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谁故意把伤口摆给你看了……操!”贺执咬牙,脸上的刮痕还没有结痂,沾上酒精后立刻变得红肿。
周沉打开医药箱,取出长针进行消毒,将水泡挑破,再抹上消炎镇痛的药膏。动作娴熟,不亚于专业医生。
周沉收起医药箱,打量仰躺在沙发上,有些萎靡别扭的贺执,“怎么受的伤?”
“刘明德没上赶着跟你邀功?”贺执半撑起身子,说,“出去吃饭刚好碰到狗仔,盘算着暴你黑料,我一个不服气就和他们打上了。”
“贺执,我讨厌人说谎,别消耗我的耐心。”周沉双手撑在贺执两边,像扑倒羚羊的猎豹。
脱离掌控意味着关系崩塌,周沉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人的保护壳有许多种,肆意张扬是贺执惯用的伎俩。对待不可理喻的刺猬,什么动物都得考虑下咬下猎物的得与失。
然而周沉不是能被糊弄的对手。
眼睛只需要向侧边略微一瞥,就能看到被拉扯的衬衫袖子下若隐若现的骨感手腕。其上斑驳的痕迹没有让手腕看起来脆弱,反而更加充满力量与危险性。周沉占据绝对的主动权,然而贺执的眼睛一落在斑痕满布的皮肤上就不可抑制地感到心虚。
贺执眯起眼睛,对被动的位置不满,因为那点愧疚而处处受限的憋屈感持续了几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屈起左腿,贴着周沉的大腿边缘,两只手环住周沉的脖颈,像攻击状态下的蟒蛇。
“说了不影响你用,刨根问底很惹人烦的,小周导。”
第43章
没有人品尝过爱人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周沉是个幸运儿。
贺执的气味是一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味。吸入信息素就像用凝固的糖浆将大脑绞死,无法思考,难以逃离。
多年未见,贺执信息素的尾调里添加了些许清透。
阻断药对腺体的发育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对腺体的高频刺激令信息素更加像不可忽视的,若有若无的魅魔。浪漫的人会夸赞他像带刺的玫瑰,低俗的人会认定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实际上不过是药片堆砌后对病症轻微的缓解,那是贺执所有的挣扎。
“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一点?”贺执半挂在周沉身上,膝盖缓慢向上挪动,狐疑地看向周沉。
周沉的骨架更大,看起来却没有贺执壮硕。光线越是昏暗,周沉的棱角就越分明。将病症带来的伤害描摹得更加清楚。
“上次你的反应可没这么平静。怎么,一次都没做到底就腻了?”贺执放开周沉,细微的甜味在鼻腔里弥漫。
贺执手指曲起,艰难扯住沙发垫表面的少量布料,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发白。
“很热,是因为腺体,还是因为对阻断药的依赖?”周沉将手指搭在贺执脖颈处计算脉搏,“脉搏很快,皮肤和手指都在发抖。这可不是情热时该有的反应。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无可救药一些。”
“彼此彼此吧。”粗糙微凉的触感令贺执本能地瑟缩,贺执微微侧开头,没有对自己的病入膏肓进行辩解。
贺执比任何人都清楚圈子里用钱用权买床伴的人心里有多扭曲,阻断药不是单纯的,压抑腺体分泌的药品,而是他看得见抓得到的唯一救命稻草。
只有在确保自己不会失控,不会妥协,不会堕落时,贺执才有勇气一次又一次登上由利刃制成的鲜花所搭建的舞台。
或许离经叛道,但一次次服用药物,是贺执能找到的,最真实的救赎。
人的身体脆弱无比,对待珍贵的商品自然要好好保存。因此刘明德默许了贺执服用阻断药,甚至刻意隐瞒过药物成瘾的病情。直到依赖愈加严重,阶段反应频繁出现,贺执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病人。
周沉从医药箱找出棕褐色药瓶,数着数量递给贺执: “吃了。”
几粒白色药片铺在手心,散落的零散,却盖不住周沉长长的生命线。
贺执抿唇,往后挪动身体: “打发谁呢。”
“依照你平常的速度,一瓶药一天就能吃完,远超正常用量,这些已经超过成年人的正常服用剂量了,没得谈。”周沉扭过贺执的脸,宽阔手掌整个罩住贺执的口腔,药片的棱角印在嘴唇上,微微发疼。
“咽了。”
“艹……唔,你这手法TMD杀过人吧!”贺执被捏得手疼,被迫干咽下药片,一边咳嗽一边找水。
“暂时还没有杀过。”周沉握拳,指尖缓缓拂过手掌心的濡湿。随后,他递过去一瓶水。
贺执拧开瓶盖大口吞咽,灌了整整大半瓶才缓过些劲来:“呸呸,真够苦的。”
“药,自然是苦的。”
贺执用手揉两颊,上面印出几个圆形红痕,周沉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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