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昱微微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什么?”童婉微疑惑地看着沈晗昱。
沈晗昱弯起眼睛偏过头:“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再会。”
墓园里下起蒙蒙细雨,童婉微和沈晗昱道别,离开了墓园。
沈晗昱注视着童婉微,那条长长的甬道笔直而宽阔,两边的墓碑如同送行的仆从。
童婉微的背影渐渐与一个稍显矮小的身影重合。她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缠住,难以脱身。
“不行啊,婉啊,你弟弟上学要钱的。你这个工作不是能赚钱吗?不是有编制吗?你往上面报告啊!我们家这么困难,不给扶持不可能的吧!?”
年轻的女孩惊慌失措,推开男人,把身上所有的零钱塞过去:“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你赶紧回去,这里都是我同事!他们听到了,我上哪去给你们找钱。”
中年男人频频点头,揣着那花花绿绿的票子走了。
女孩松了口气,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个抱着篮球的男孩正看着他。
“遇到麻烦了吗?”宋天把篮球丢在一边,穿过灌木丛,“如果他打你不要还手,之后立刻报警。如果已经不再同居的话,申请禁止令。短期内都不会有威胁了。之后可能会麻烦一点,不过更换工作地,更改掉身份证上的名字会有很大帮助。”
“谢……谢谢你。”
“啊,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宋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研究过这些,希望对你有帮助就好。”
童婉微的眼睛紧紧盯着宋天,沈晗昱认得出来,那不是感激,而是恐惧。
父亲企图通过她来骗取补助金的事情一旦暴露,她的前途就完了。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也会崩溃一窥。她的人生又会回到那个可怕,难以逃脱的魔爪之中。
童婉微整理了头发,抿起嘴唇:“我没事,谢谢你。”
晦暗的空教学楼顶层,一双女人的手紧紧攥着麻绳,粗重的喘息声在楼道里回荡。稚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无数印痕,和宋天脖颈上的勒痕恰好重合。
沈晗昱睁开眼,又在宋天的墓碑上放下一朵雏菊。
他抬头,看着雨落下的天空,轻轻开口。
画面落下黑暗,漆黑一片的屏幕中央打出一行字。
沈晗昱幽深的,平静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画面再次消失,字体倒着一个一个的消失。
童婉微的办公室,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童婉微高效地处理着事件,突然手中动作停滞,目光牢牢地锁在屏幕上。
她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
耳语。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信息量很大,来解释一下:
《追凶》的核心悖论是:齐宏杀死的是还未犯罪的犯人,因此齐宏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而在沈晗昱看来,齐宏杀死了无辜者,因此齐宏是在犯罪。那么追凶的这个“凶”到底是谁呢?感觉很有意思,于是起了这个名字。
整个剧本的人物都认为自己行使了正义,而又真真实实地伤害了一些人。其中的特例是善良冤死的宋天,和凭靠兴趣行事的柏云阳。前者是沈晗昱决定遵从齐宏继续经营耳语的原因,而后者则是周沉作为作者对自己作品中提出的问题的回答。
这个剧本不是想表达什么观点,只是在讲故事,因此杂糅了太多东西,希望大家能喜欢。欢迎大家在评论区提问或者讨论qwq
第71章
工整的宋体字从手机屏幕上放大,飘起。背景慢慢黯淡,细密的雨声由弱至强,围绕在耳边。
电影落幕,最终停留在观众面前的并不是完全的黑色。屏幕上有细密微弱的细长白光不断闪过,周沉将乌云密布的天空与久下不停的大雨作为影片的结尾,留给沈晗昱,也留给观众。
“耳语”两字慢慢退场,荧幕开始滚动感谢名单。
《追凶》,到此结束。
大厅中沉寂着,直到那串长长的感谢名单飘完,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整整三个半小时,电影的情节环环相扣,反转不断,沈晗昱生命中的每一个转折都扣人心弦。
《追凶》描述了太多复杂的人性,画面里又掺杂着城市应有的鲜活生气。太过全面,太过真实,以至于无法总结。
贺执的目光仍旧落在屏幕上停滞的“完”,三个半小时,其中有大半剧情他参与了拍摄,整个故事他读了无数遍。当完整地看完这场电影时,他仍旧感到了震撼。
“别走神了。你的手机,响了半个影片了。”萧正阳在贺执面前晃了晃,心虚地朝观众席另一边看。
《追凶》是部好电影,但不是个好的贺岁片。用这么沉重的片子抵消团建资金,就算是萧正阳也要考虑同事们会不会在未来一个月里把他的培养皿全部丢掉。
手机在进入场馆时就静音了,影片的后半段屏幕几乎没灭过。
贺执拿起手机,刘明德的电话恰好打进来。
首映礼没有红毯,也没有剧组亮相和采访环节。周沉真的只准备了一间影厅和一部电影。
贺执和萧正阳打了个手势,俯身走出大厅,在走廊的窗户边接通电话。
“在参加首映礼,没有接到电话。”
刘明德没有怪罪贺执,只是问:“电影放完了?”
“刚刚结束。”
“周沉没有请媒体,首映礼的曝光效应一般。既然看完了电影,就早点回来。”
贺执皱眉,问:“现在?首映礼还在继续。”
“影厅一直往前走有员工通道,4号口,有人会在那里接你。”
“发生什么事了?”
“方畅被查了。快点,十分钟时间。”
贺执微愣。方畅一个没权没钱的小经纪人,能有什么好查的?刘明德这个意思是,有人向他这只圆滑的狐狸动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得到的消息。《追凶》首映礼没有请记者是好事,但是等着爆一手好料的可不少。”刘明德没什么耐心,随意解释了几句,下达命令,“八分钟,周沉那边我会通知。”
电话挂断。贺执看了看虚掩的影厅大门,又顺着窗户朝街道两边看去。道路两边和树丛中间的确挤了不少轿车和摩托,偶尔能看到举着相机的狗仔。
方畅被查是小事,一旦舆论通报出去,今天的首映礼就会平添话题。周沉未拿到许可证仍播放完整影片本就不合规矩,引来过多的关注绝不是好事。
贺执拨通方畅的电话,铃声响了四十秒,最后归为一阵忙音。
“够倒霉的你。”贺执揣起手机,向楼梯间走去。
4号口是半废弃的通道,因为通道前的卫生间漏水需要维修,绕了一圈黄色警戒线。
贺执踩着一地水,看到了接他的人。
“……刘总这是什么意思,关押?”贺执在门口停下,调侃黑色轿车里的司机和保镖。
“贺少爷。”司机下车,为贺执打开门。他年近五十,在刘明德身边跟了二十多年,是刘明德贴身的司机。
贺执不明白,到底什么阵仗,能让刘明德做到这种地步。
“……我接个电话。”
“时间紧,先上车吧。”
贺执划开通话键,放在耳边,朝轿车走去:“晚一分钟死不了人。”
“喂,方畅?你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不是被查了吗?”
“操,谁被查……你……好……”
车门关上,手机屏幕上的信号符号彻底变灰。
贺执看着屏幕,后背靠上柔软舒适的靠背,问司机:“严叔,什么意思?刘总提过要去接方畅吗?”
“这趟车,只接你一个。”
“接我一个还用得上信号屏蔽器?我看前座那个大哥也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来的吧?”贺执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首映礼大厅外密密麻麻站着一群记者,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话筒。他们并未被邀请,却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此,像冬天看到了鹿群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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