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扬只好放弃跟身后的两人交流,乖乖回过头,盯着黑板发呆。
但没过几秒钟,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溺”给他发来的消息。
溺:你到底有完没完?
溺:我是不是已经说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南扬看着手机屏,笑了。没想到谢泉都被他逼得发出感叹号来了,简直太有成就感了。
向南阳:那可真是有点难,要不你转学吧。咱俩毕竟就在一个学校里上学,总有能碰在一块的时候。
向南阳:再说了,你是那么说了,可我也没说我答应啊。[无辜.jpg]
溺:……
溺:你还想要什么?
溺:案子我帮你了,法庭我上过了。你还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别在这跟我磨磨唧唧的阴阳怪气。
向南阳: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有人担心你,就一定是别有所求?
陆南扬等了十分钟,但这次谢泉连六个点都没有回他,直接消失了。
陆南扬只好收起手机,支着脑袋听听课,权当是给自己增长点课外知识。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谢泉住在了哪,只听说昨晚那栋房子的灾后处理、责任认证一直忙到后半夜都没有忙完。
平静的日子里难得有意外发生,社区群里聊这事就聊到了一两点。有人说自己家前几年也着过一次火,三个人忙了好几天才把乱七八糟的后续处理完,这小伙子就一个人住,忙了一整夜也没见着有父母和亲戚来帮忙,看着都心疼。
陆南扬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谢泉竟然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照常来上课了。
他趁讲台上老师转身的时间,回头瞟了一眼谢泉。这人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斯文样子,垂着眼帘往书上做笔记。
旁边的舒子怡显然不是来听课的,她一边玩着手里的笔,一边凑到谢泉跟前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姑娘的眼力见真不是一般的差。他不过短暂一瞥,就能发现谢泉拿笔的手在克制不住地颤抖,脸比先前还要苍白了好几个色号。
陆南扬甚至怀疑,如果现在让谢泉站起来,他会马上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所以这一部分的知识点,很多同学都容易搞混。”老师在台上讲道,“交感缩血管纤维和交感和副交感神经节前纤维释放的递质是不一样的。我批的卷子里十张有九张都错在这里了,但是要着重表扬一下谢泉同学,这部分知识点从来没有搞混过。”
说着,老师点了谢泉的名字,“谢泉,你上来跟大家讲解一下各交感系统神经纤维的区别。”
“好的。”谢泉反射似的抬起头应道。
他是全院著名的优等生,上课被老师点名乃至叫上来讲一会儿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大型公开课就更是如此,谢泉讲的清楚,老师省了力,底下的学生也都被谢泉这张脸吸引过来注意力,属实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然而就在谢泉要站起来的一瞬间,手腕忽的被人抓住了。
“放手。”谢泉压低声音警告。
陆南扬反而收紧了力道,五指有力地按住谢泉的手,滚烫的体温从干燥的掌心贴着手背传递过去。
就在这一刻,陆南扬都能感觉到掌心下谢泉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现在的身体撑不住的。”陆南扬低声说。
谢泉没有说话,用力甩开了陆南扬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
光是站起来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了好一阵,视觉才慢慢恢复原样。
但他应该掩饰得还算好,因为旁边的舒子怡并没有察觉不对劲,还开心地跟其他人一起鼓掌,“谢医生,加油哦。”
谢泉冲她笑了笑,其实只是浅浅动了下嘴角,然后往讲台方向走去。
他的腿软得几乎不听使唤,嗓子里总有一股血腥味怎么也压不下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酸疼,更要命的是,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觉得冷,好像封闭的大教室里四面八方都在朝他灌风。
用不着回头,他也能感受到陆南扬的目光犹如实质般黏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恶心。
此时此刻,他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同情?怜悯?嘲笑?还是幸灾乐祸?
在这种目光里,谢泉蓦地就有了好胜心,他不能输,他不会输,至少不能在陆南扬的面前让他看见他输。
老师笑眯眯地给谢泉让开位置,自己走到一边去拿保温杯喝水。谢泉走上讲台,微笑着翻开课本,“好的,那我就耽误大家一点时间。这一部分知识点其实并不复杂……”
然而说到一半,喉咙不受控制地发痒,从咽喉到肺管都像是有蚂蚁在爬,胸腔里像针扎一样布满了细密的疼痛。
谢泉清了清嗓子,“人体的神经系统按分布的对象不同,可以分为躯体神经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而自主神经系统也叫植物神经系统……”
嗓音还是太哑了。这样不行。
这是浮现在谢泉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刻,他忽然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紧接着眼前一黑,在讲台前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谢泉先嗅到的是熟悉的次氯酸液和酒精的味道。
这种味道谢泉很熟悉,无论是在医务室还是在他自己家,随时都充满着这种刺鼻且疏离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安全,觉得自己能稍微干净一点。
他想睁开眼,但实在是太累了,眼睑似乎有千斤重,只能就这样半睡半醒地听见附近有人在说话。
“肺和心脏都检查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身体透支太严重了,不仅低血糖,肝肾功能也有点问题。”
“那胃呢?”那人问,“我看他总是呕吐或者干呕。”
“是有点轻度的胃溃疡,但应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有翻动纸页的声音,“他有什么其他病史,或者服药史吗?”
那人顿了顿,“病史我不太清楚,但他之前确实一直在吃一种叫……”
这段又有些听不清了。
意识朦朦胧胧,漏听了几句,又接上。
“……那多半就是了。地西泮的副作用有很多,其中就包括呕吐和头晕,他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大量长期地服用,可真是……”
听到这里,谢泉的意识又朦胧起来直至消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醒来时,投在眼睑上的亮光已经消失了。
谢泉睁开眼,病房里一片漆黑,天花板隐没在阴影里。窗帘没有拉上,窗外一片灰暗的天空清晰可见,但雨似乎已经停了,只有水滴还悬而欲泣地挂在窗框上,慢慢汇聚在一起。
“醒了?感觉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谢泉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床边还趴着一个陆南扬,后者身上披着外套,直起身时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谢泉瞪着他,“灯也不开想把人吓死?”
陆南扬于是站起身,探手“啪”一声把灯打开,伸了个懒腰,“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怕开了灯吵到你睡觉。”
已经被陆南扬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一天,谢泉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用不着!你给我——”
“滚”字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谢泉想用手撑住床板,手腕却不听使唤,在半空中撑了个空。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谢泉的心里居然在想:这床要是再高点就好了,怎么不直接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然而床并不高,他也没能撞在地上。陆南扬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似的,在合适的位置伸出手,接住了谢泉。
谢泉的脑袋撞在他的胸口,撞过来的那下还真挺疼的,足可见谢泉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全凭着万有引力往下砸。
谢泉的呼吸急促,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脑袋枕在陆南扬的怀里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冷吗?”陆南扬立刻把床上的被子拽过来,包饺子似的给谢泉围上。然而谢泉用力一推,陆南扬没想到谢泉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道,猝不及防连人带被子被他推了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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