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小区的阿姨牵着一只卷毛小泰迪路过,小泰迪被吓得几个哆嗦,冲陆南扬狂吠起来。
“哎哟,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啊?”阿姨投来了关切的目光,“这几天降温可厉害了,可得多注意。”
陆南扬摸了摸酸痒的鼻子,“可能是吧。”
“现在你们年轻人啊,各个都体弱多病得跟林黛玉似的。”阿姨责备道,“就是缺乏锻炼,想当初我们那会儿,刮风下雨都得出门干活。”
“是,得多锻炼。”陆南扬冲阿姨笑了笑,“走了啊。”
被甩在后面的小泰迪过了一会儿就不叫了,陆南扬裹紧了外套衣襟,快步朝药店方向走去。
大约是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要赶早自习的中学生,神色匆匆目不斜视,有的手里还捧着早饭边吃边走。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这个假期里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都快要想不起遇到谢泉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开学、回学校、交报告、上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泉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了。
说这是出现在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不为过。
三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他,谢泉会变成他的男朋友,他肯定会把那人的鼻梁骨打断。
但一切又都那样自然。
谢泉和他是那么的不同,但又那样相似。陆南扬甚至觉得,整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谢泉这样与他迥然不同,却能理解他每一个念头的人。
像是互为彼此的镜子,照出最真实的一面。
而谢泉在怕的东西,他又何尝不怕呢?
陆南扬闭上眼,摇了摇发沉的脑袋,把这些凌乱的念头晃出大脑。
现在不是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他只是昨晚上太累了。
清晨的风并没能吹得他清醒,没走几步路,口袋里就震了起来。
他像有预感似的停下了脚步,顿了两秒才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来显写着“陆展雷”三个大字。
“喂?”
“喂你妈了个逼。”电话那头的人上来就是一句脏到极致的粗话。
陆南扬闭上眼,控制着自己把情绪往下压。
“你真可以啊陆南扬,到底你是大少爷我是大少爷?”陆展雷冷嘲热讽,“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呗?是不是得让陆家人亲自上你门前给你跪下你才舍得回来看一眼啊?”
陆南扬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展雷,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个暑假我们要做社会实践,挺忙的……”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套骗骗妈就算了,我又不是没在云大上学。”陆展雷冷笑一声,“前段时间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陆南扬没说话。
“陆南扬你个狗逼玩意儿,是不是真得八抬大轿才能把你抬回来啊?”陆展雷拔高声音,“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啊!这么长时间了她给你打过电话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陆南扬皱起眉,“她怎么了?”
“她住院了!心脏病!都他妈俩礼拜了!”陆展雷骂道。
陆南扬心里咯噔一声,同时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她还好吗?”
“好着呢,死不了,你再不回就能直接出院了。”陆展雷嘲讽道。
陆南扬这才松了口气,握紧手机。
“展雷,你也知道明天就开学了。”他低声说,“开学以后我们课程紧,又有考试,不一定能抽得出时间……”
电话这头的陆展雷笑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等妈死了火化的时候吗?”
“陆展雷!”陆南扬皱起眉,“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你他妈现在倒是知道拿出当哥的架势来了是吧!”陆展雷吼道,“该用你的时候你他妈跑哪去了?啊?”
又变成这样了。
陆南扬感觉自己缺乏睡眠的脑袋在太阳穴附近突突地疼。
这么多年来,他跟陆展雷每一次说话无一例外都会变成这样。
陆展雷就不觉得累么?他反正已经累到不想再争了。
陆南扬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开口,“展雷,你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不是。陆太太住院的时候更希望你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我。”
陆展雷听完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笑出了声。
“你想说你不是陆家人是吧。”陆展雷笑着说,“那行,你把爸妈养你养到这么大的钱全还给他们,把他们对你这十几年付出的心血付出的爱,都他妈切下来还给陆家!”
最后一句话陆展雷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养了你十三年!把你当陆家的独子,陆家的继承人培养了十三年!有本事你就把这些都还给我,把爸妈对你的念想都还回来!你他妈还得回来吗,啊?”
那种熟悉的沉闷感排山倒海似的朝陆南扬涌来,让他难以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肺泡上扎出密密麻麻的伤口,痛得他不知所措。
回过神时,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了。耳畔一片寂静,然后渐渐的,清晨的鸟鸣和道路上的车流声才传进他的耳朵。
陆展雷一定要被他气死了。
他深呼吸两次,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把嘴角扬上去,露出一个微笑。
不想这些了,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泉还在家里等着他买药回去,他必须振作起来。
第59章 “来帮帮我。”
陆南扬离开以后,这栋公寓房间就显得格外空旷。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谢泉发现自己却从来没好好看过这里的布置。大概是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只埋头做手里的事,或是呆在房间里准备课题,从来没有抬起头好好观察过。
谢泉缓缓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走出卧室。
在这个价位的公寓里,这里算是比较大的。有客厅、有厨房,还有两间房。但相对的,看墙壁就知道,房子已经比较老了,裂缝四处可见,之前在卫生间天花板上他还发现过隐隐的渗水。
但是所有地方的生活气息都很浓重,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斜着两个靠垫,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些薯片碎屑。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直斜射到厨房的地板上。餐桌上还放着一只留有食物残渣的外卖盒,筷子斜斜地搭在上面,应该是他昨天草草吃过的晚饭。
明明是陆家的大少爷,却租了这么一间便宜公寓一直住着。他明明见过陆南扬请朋友吃饭的时候钱得那叫一个大手大脚,却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如此委屈自己。
他用来请朋友客的钱多半也不是从陆家拿的,而是他自己辛辛苦苦赚的打工钱吧。
这个利他主义笨蛋,简直无法理解。
谢泉从厨房拿了块抹布,先把茶几上的薯片碎屑扫干净,又把外卖盒扔进垃圾桶,把筷子拿进碗池,又把里面堆积的碗洗刷干净。
清凉的水流倾泄而下,打湿他的双手,又顺着流进碗里。谢泉熟练地洗好每一只碗,透白的瓷器一个个摞在阳光下,反射着透亮的光。
他好像还是头一次在陆南扬家洗碗。平日里他们很少做饭,一般各吃各的,或者谢泉做饭,陆南扬洗碗。
谢泉很讨厌洗碗,因为这是在谢远强还是一家之主的时候他最常做的家务。自己做饭的时候没办法,但让他在别人家洗碗,想都不要想。
但今天他几乎没有任何念头,就这样无比自然地替陆南扬洗完了碗。
去卫生间洗抹布的时候,谢泉才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洗手池旁摆了两只牙刷杯,一只是陆南扬的,还有一只是新的。
那是个水蓝色的塑料杯,杯柄是一只弯弯的小鲸鱼。还有一支崭新尚未拆封的牙刷,静静地竖在里面。
这么说来,他的行李还放在酒店房间里没有拿过来。陆南扬竟然细心到了这个份上,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昨天晚上他昏过去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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