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晓得要去哪里,包裹里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不想看。他一丝不苟,铁了心带走一切和自己相关、和这段感情有关的东西,可实实在在搁到手边,他甚至想不出处理的办法。
丢掉?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存着。
周景池跟着水泥路晃晃悠悠,几次都想吐,司机开得又慢又顿,他快忍不住了。
到了原先的小房子楼下,周景池迅速下车,主动和司机搭话,给钱让他帮忙一起搬一下东西。他给钱给得爽快,司机也爽快,三下五除二就全部堆在了门口。
周景池跨进去,先是环视了一周。家具都搬得差不多,整个房子显出他从未见过的宽敞,就连堆了这么多包裹也不显得拥挤了。
客厅除了那条又贵又长的沙发,空空荡荡,周景池没有开灯,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坐下去。
随后,拨出一通电话。
“喂。”他提高声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兴致高点。
“房子我清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吧,多的旧的我都扔了,新家具和电器不多,你可能要提前看着采购了......”他边说,又抬头看了一遍,“沙发是个新的,你看......你还要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忙,说了一阵就立马说都行,叫他看着办,只要能尽快入住就好。
“好,按你之前的日期搬进来吧,钥匙我之前寄过去了的。”
挂掉电话,周景池开始拖门口的包裹,衣服一律不用动,有些杂物收拾出来,能留给新房主就尽量留下,毕竟赵观棋是连纸巾盒,咖啡机都是扔进来了的......
收拾完了也没到午饭时间,周景池下楼,卖包子馒头蒸屉的都还冒着热气,他买了一袋,走回楼上。
坐回沙发,咬两口肉包,周景池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抬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地也清扫得再干净没有......他低着头,在如坐针毡般的悚然中吃完早午餐,站起来丢垃圾的时候,才发现,屋里的垃圾桶都被清出去了。
也就是那一瞬,他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是鸠占鹊巢,是毫无归属。
不过他接受,这不算什么新鲜玩意。
充完电的手机亮起,周景池拔掉充电器,看到app弹出通知,提醒另一个小人短时间内出现了较大的空间跨度。
迟疑一瞬,周景池点进去。
屏幕上的小人还在移动,沿着细得像头发丝的乡道。
要去哪?周景池捏着手机出神地想,前后脚就出门,赵观棋要去哪。想到没开灯的客厅里看到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也不知道是否是电脑屏的光太过冷,他看着赵观棋整个人像是失了血色。
眼皮肿成那样,还出门做什么。
一个人,生日,哭泣和奔波。组合在一起,周景池的心又跳起来,砰砰地撞着,不是紧张也不是病症,细细想来,应该是缺席和毁诺的惭愧。
他不想看赵观棋流泪,在生日,在任何时候。相处太过久,他似乎忘记,赵观棋也只不过一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抑或说,孩子。
孩子哭一哭,也正常吧。
正常吗?
周景池暗自揣摩着,揣得心脏越跳越快,就要撕开胸膛蹦出来,还没得出结果,人已经站在街边捧着手机喊车。
“先走312乡道,上游方向。”周景池上车甩了一句话,司机没明白过来,他又急着催促,“开啊,价钱好说。”
司机讪讪往后视镜盯周景池好几眼,周景池概不理会,跟着那只小人往山里跑。已经要到下一个镇的地界,地图上的小人还在跑。
周景池看着离上游水库越来越近,心里逐渐不安,按捺不住拨了电话出去。
响了很久,赵观棋没有接。
他就继续打。
一个两个三四个,打到赵观棋不耐烦,耳边传来一句憋着气的喂,紧接着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在哪?”周景池问。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赵观棋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问你在哪?”
电话被挂断了。
周景池看着屏幕,通话时间没超过一分钟。
退出界面,才看到地图上的小人停了下来,周景池示意司机下一个路口上山,收了一百的司机忽然扭扭捏捏地说要加钱,周景池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说砸锅卖铁都付钱,别啰嗦。
车在水库外停下来,周景池撂下钱,忽略司机在背后说要是不急可以等他再回去的话,径直往里跑。
上了坡,赵观棋的车就停在路边。
周景池往里望了望,没看见人影,工作日钓鱼的人也不多,钓位空空落落,一眼就扫了个遍。他耐不住,又开始在手机上拨赵观棋的号码,一面重播,一面沿着竹林的小路往里寻。
快要走到头,什么也没看见。
竹林小路一直往里延伸,歪歪扭扭的指示牌上写着土地神。
赵观棋怎么会大老远来拜神,周景池直觉自己的思路错了,在心里懊恼着,不该当时就走的,至少要在楼下看着点,过一两天再搬行李又有什么要紧。
压着颗心,周景池打算绕回去找人问问,刚走两步,手机app又振动。
他举起来看,共享位置的弹窗因为两个小人距离渐近触发了‘千里来相会’的见面模式,距离的缩近会让两个人头顶的心越来越满。
小人头顶的心跳动着充能,他没走错。
周景池跑起来,一路向竹林深处奔去,在看到尽头披着红头巾的土地神的龛位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样跑去找赵观棋是做什么?见面了要说什么?这样拖泥带水像什么话?
正喘着气,手指却移到屏幕上,止不住想要拨一个电话。
能听见铃声的范围,就去,听不见,那就是最后一通电话。周景池玄想着,用因急速奔跑过还颤抖着手指摁了拨号键。
一秒,两秒......
侧身后的竹林果不其然传来一阵响铃,周景池意识到,他竟然为这阵铃声露出笑容。
只不过这次竟然接通了,赵观棋在听筒模式下喂了几声。
声音竟然都能听见,两个不同声线的声音响在耳边,周景池张口,又怕被另一个人听见。
“不说话挂了。”
那头当真静默了一阵,在等他。
周景池没有做声,须臾,稍微急促的挂断声接替了耳边的声音。
没有出事就好,他可以守着赵观棋离开这里,电话确实是不必再答。
悬着的大石头落地,周景池看了看四周,土地神前的香刚燃,往外飘着白烟,香油钱横七竖八地撒着,纸币硬币,面额都不大,这里的人很信土地神,叠成小山也没人伸手拿。
周景池走近两步,闻到香的气味,微一皱眉,复又看到底座边压了个厚红包,新得一尘不染。
再一抬眼,土地神挂着各式符咒的脖子边的半只手上悬了条格格不入的项链,在一众红艳滴血的挂件中迸出一抹不属于它的蓝。
是条海豚项链。
他不要了。
周景池站在原地缓了几秒,竟然找不出个赵观棋‘要’的理由。伸到红包的手又顿住了,私自拆封,这是不敬神明。
死了也不会去往极乐的。
周景池在轮回是否重要,天堂地狱有何分别中迟疑了两秒,低头将那个大红包抽了出来。
再循着之前的铃声方向走过去的时候,赵观棋已经点了一排香,红蜡烛燃着,还煞有介事地摆了一排苹果香蕉橘子。
数量惊人,周景池站在树木阴影处,静静数了数,香竟然点了十根。
尚没有分出眼睛去看蜡烛烧得对不对,视线中的赵观棋拿了红布就要往树上钉。
“赵观棋!”
天大白亮着,又因为过于茂密的竹林阴沉,赵观棋浑身一哆嗦,惊慌失措地朝四周浑看了一圈,一身鸡皮疙瘩地看着从小径翻出来的周景池。
立马直起背,赵观棋紧了紧手里的衣服,想到那通给台阶下的电话周景池却没有说话,硬邦邦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不来等你被自己蠢死吗?”周景池越走越近,脸上也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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