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拖长语调:“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宋公子既然是出来买吃食的,何必拿出这么大的阵仗,吓到小贩也就罢了,要是引起百姓们的误会,到时候又四处传话,有损宋公子清誉不说,还得要宋大人四处奔走免去流言。”
宋一煜脸色发青:“杨大人可当真是热心肠,竟还过问起我们宋家的事情来了,看来是朝中清闲啊。”
“我一六品小官儿,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朝中清不清闲可不是我能做主的。”话毕,杨晔道:“那就先告辞了。”
宋一煜听着杨晔要走,心里舒坦了些,没有碍眼的人在场,他自然也好办事,然而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杨晔对那小贩道:“启福,还不快走。”
杨晔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对侬着眉毛要叫住启福的宋一煜道:“对了,我们家的方子当真是不卖,宋公子出手阔绰,我们这小摊儿可承受不起。”
宋一煜后背一僵,他就说哪里不对,杨晔为何知晓这小贩的名字,原来就是他杨家的产业,当即面色青了又红,竟是无巧不成书,他既觉得气恼又觉得丢脸,语气又酸又毒:“杨大人还真有闲情逸致,舍得下身段儿摆摊儿。”
“宋公子言重了,你都舍得下身段来买,我如何不好意思卖呢。”
宋一煜无地自容,冷着脸吼了自己的仆人一通:“杵着干什么,还不走!”
瞧着轿子摇着离开了小街,启福乐呵呵道:“还是大人厉害,几句话便呵退了这少爷。”
杨晔道:“这是宋大学士家的公子宋一煜。此番在这里踢到了铁板,回去少不了折腾,你摆摊儿警醒着些,别让他们拿住了把柄做文章。”
启福正色应了一声……
宋府内。
宋庭游才听管家说大少爷为小摊儿的事情出去奔走,心头正是欣慰时,就瞧着宋一煜一脸不茬的回来了,宋庭游当即心下就知道事情没办成。
“那小贩不肯卖?”
宋一煜叹了口气,摆了摆头。
“开到三百两竟也不眼红,想必是背后有人。”
“爹料事如神,可知小贩背后的是谁人?”
宋庭游老脸变幻莫测:“莫非是世子爷手下的?”
京城里就属世子的产业大,大半个京城的茶叶都是其供应的,时而弄些惊奇玩意儿出来也并不意外,只是一煜前去买方子,不知是否有得罪世子爷。
然宋一煜却愤愤答道:“并非如此,那小摊儿竟是杨晔开的!”
宋庭游舒了口气的同时脸却垮了下来:“杨晔?此话当真?”
“怎能是假,今日我去拦住那小贩,正巧撞见杨晔,他亲口承认的。”
“又是他!”宋庭游气的一掌按在桌角。
他心中情绪复杂,既有怨怪当初自己把后路堵的太死,错失有才能之人的悔恨,又有对孙蓼染那丫头不知好歹的气恼,如今人不能招揽到手下,这些怨怪之气只能丢到杨晔身上。
“既然他不愿意卖就罢了,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摊儿,卖些寒碜物,也就普通老百姓图个新鲜,但凡有点身体体面的人也不会去买,成不了什么气候。”说完,他又觉不解气:“你叫妙妙少与那孙蓼染来往一些,省得习些不好的气性来。”
宋一煜悠悠撇了父亲一眼,总归是没敢多插嘴一句。
过了几日,七月初七,启福回报杨晔收到了个大单子,有位官老爷家中庆生,想要定购凉串儿,一次性要二十斤凉串,荤素各一半,问杨晔要不要接下。
杨晔听翰林院的人说,似乎包衣护军参领五十大寿,皇上还意思性的拨了礼贺寿,武参领十分得意,要宴请一些官员到家中做客,就是在后天,想来时下定购凉串儿的也就是参领家了。
“接,怎么不接。”一次性二十斤又不用穿串儿,可方便多了。
第二日,他下朝回来,阿喜便将一封请柬交给了他,没成想素来没有交际的参领竟然还看得起他一个六品小官儿,连他也在邀请之列。
既然送了请柬,两人又没有冤仇,杨晔打算明日准备一份厚礼,还是去参宴。
原是想带着阿喜一同前去的,可怕人多眼杂出什么篓子,他只好只身前去。
宴会是举行在晚上,下朝后受邀的官员们换了身常服,纷纷都往参领的宅邸去。
杨晔从轿子下来时,瞧着参领宅邸外停了好些轿子,或大或小或奢华,热闹的很,诸位官员个个带笑,一改在大殿上朝时的严肃神情,在参领宅邸外就三五几个的交谈起来。
武参领虽已年满五十,可习武之人的精神气头比文人始终要好些,今日大喜,更是红光满面,在门口热情的招呼着客人进去。
检阅过请柬把礼品送上后,杨晔一上任不足两月的官也没什么朋友好寒暄的,矮身就进宅邸头去了,谁料进门便和正谈笑风生的宋庭游正对着撞上,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像是没有任何瓜葛一般,后辈同前辈行礼,各自就走开了。
可有多不想见着,偏生就要被扯在一起,晚宴位置安排,武参领知道文官和武官向来不对付,于是就不让文官和武官一桌,两边分开,杨晔就和位高权重的宋大人坐到了一桌上。
碍于一桌人的面上,两人虽然互相膈应,但是也保持着面和心不和的状态,然究竟是没有躲过争锋相对。
事情是从一盘菜闹起的,兰花为底纹的菜盘被婢女盛放于桌上,其中正好装着从杨晔摊子上买来的凉串,虽然没有串穿着,但是识货的一眼就认出了凉串。
平日里排队都不一定买的到的吃食,就这么被参领买来一桌一盘,大人们自是要客气的赞叹参领本事大,人脉广,谁知这话偏偏触到了宋庭游的逆鳞。
原本见杨晔受邀来参宴就不痛快,现在桌上的人还赞美冷串多好吃,参领多有本事眼光,心里更是不悦,当即便冷着脸道:“不过是些寻常可见的食物,小小摊贩卖的东西,武参领竟还摆到晚宴上来,当真是朴实的很啊。”
桌上的人闻言陷入了沉寂,这时礼部侍郎打着哈哈圆场道:“下官见此菜很是下酒,想必武参领也是想好好宴请武官们准备的,早听说参领大人家珍藏了好酒,好酒自然是要配适口的下酒菜。”
宋庭游却不顺着梯子往下走:“也就只有那些糙皮武官什么也不忌,这些东西也入得了口。”
杨晔见宋庭游说出此话时,夹了一块毛肚正往嘴里送的大人手明显一顿。
“俗话说清炒萝卜各有所爱,宋大人若是不喜不动筷子就是了。”
宋庭游睨了杨晔一眼:“老夫自是不会动筷子,朝廷命官吃这些吃食,让百姓瞧了去恐怕还以为朝廷不发月银了。”
“宋大人这话说的,当这冷串多难入口一般,前两日老夫前去排队买,可瞧着宋府二小姐也让婢女前去,不知宋府可是把吃食买来赏给下人吃的?”
“这冷串有什么不好?虽然食材是不齿了些,可摊贩这般一做,味道着实好,价格也实惠,百姓富商皆可购买。皇上倡导别用陈旧的思想对待事物,宋大人怎生对一个小摊贩的食物如此严苛呢?”
本是想阴损杨晔几句,到头来自己还遭了众怒,惹了一身骚,宋庭游有气撒不出,怒视了杨晔一眼,闭上了嘴。
杨晔喝了口汤,乐的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前些日子吃哑巴亏被整处理了十日公务的气,在瞧着宋庭游的脸色时一瞬间便散开了。想来宋庭游也真是气疯了,居然没忍住在别人的宴上想暗着怼他,到头来却得罪了一桌子人。
他在想若是这话再传到参领的耳中,还真不知文官和武官会不会打起来。看热闹,最痛快。
第75章
七月的天气热有些反常,夜里放了些冰块在卧房里纳凉,不到半夜冰就融化殆尽了,夏日里的冰价格高不说,还十分难买,家里也只得节约着些用。
到了半夜里,冰块儿不再供凉以后能把人闷醒。
杨晔有好几晚都是被热醒的,倒是阿喜有了孩子以后贪睡没怎么热醒过,今儿冰块儿化完了以后,他照例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把窗户透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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