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露出个牵强的笑:“没事儿,我睡眠本来就浅,夜里打雷时有睡不着的时候。”
闻言阿喜惭愧,两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虽知道杨晔睡眠浅,却是不知道雷雨夜里时常都睡不着,若非今日是入学的日子,他便让杨晔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他把上学要用的笔墨纸砚来回清点了几遍,一一放置在篮子里交给杨晔,柔声道:“那中午我、我给你多做些好吃的,你早点回来。”
杨晔应了一声,带着篮子便先往县城去了,阿喜还得跟杨成他们一起去县城开铺子。
县学巳时开课,杨晔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匆匆赶到县学的门口,正担心第一天上课就去那么迟有些失礼时,就瞧着一顶软轿不紧不慢的往县学里来。
杨晔见轿子停在县学门口,没瞧见人便知道里头做的是谁,能有这么大阵仗的除了公子李橙还能是谁。
他也懒得瞧热闹了,上课不足一刻钟,他赶着脚往县学里头去。
“杨兄,等等我!”
杨晔回头,果然是李橙,只是没料到会叫他:“李兄认识我?”
“昨儿才见过,怎会不认识。”
两人并肩边说边往里头赶,李橙的仆人赶上来道:“公子,您的学具忘拿了。”
李橙接过篮子:“我的东西可都放齐全了。”
仆人干干一笑:“齐了,齐了,公子放心去上课吧。”
杨晔瞥了一眼那编制精美的篮子,这公子还真够讲究。
县学里的学生不止这次院试的秀才,其中还有一些老生,是往年的秀才,因乡试未过,还留在县学里学习。
因为老生多,所以他们这些新的学生是没有和老生在一间课室,两人去的晚,也不知道他们的课室在哪儿,瞧着县学里好几个课室,只好挨着从窗边往里头瞧,前头两间课室里的老生是真的老,杨晔瞧见头发花白的就已经有七八个了,正在翻书阅读。
杨晔轻手轻脚的往里头走,李橙摇着折扇,课室里的学生注意到动静往外头瞧,他便用折扇遮住脸。
“杨兄,这边!”
正愁不知课室在哪里时,杨晔便瞧见温寒站在最边上的课室窗口朝他挥手。
两人赶忙过去,昨天簪花宴的秀才都到齐了,整好差他们两人。
温寒坐在靠窗边,杨晔进来后他赶忙帮他把篮子接下来,小声道:“我瞧位置是随意坐的,前头离夫子近些,来的早的都把前头的位置挑选了,我也来的迟,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位置了。”
“最后一排也挺好,左右这间课室也不大。”这年头没什么人近视。
一排四个位置,三人挨着,还余下一个位置。
杨晔盘腿坐下,把墨汁磨好,又将学具摆好,这朝收拾妥帖以后,撇眼瞧见李橙竟然还在擦拭桌子。
不一会儿夫子便进来了,是个留着胡子面相很是威严的男子,杨晔估摸着得有六十了,一双严肃的眼睛把课室扫了个遍,一时间课室里的秀才们大气不敢出。
先是一个下马威,接着便是训话讲解上课的规矩,约莫说了得有两刻钟,夫子停下了讲话,李橙也终于把自己的位置给拾掇整齐了。
接着夫子便开始教学了。
乡试要考四书五经,八股文和经史时务策论等,夫子自然也是针对这些来教学的,先是统一让齐声朗读,接着又是自读。
杨晔昨夜一宿没睡,现下又听着秀才们拖着声音读书,无疑是催眠利器,他撑着头昏昏欲睡,温寒读书换气儿的功夫扯了一把他的袖子:“杨兄,你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头,温寒便瞧见他眼睛周围乌黑一片,像极了他当初院试前的一段日子,夜里挑灯奋战,一双眼睛便是如此,他用过来人的口吻道:“杨兄刻苦也别夜里熬的太久了,往往得不偿失,耽搁了第二日读书。”
杨晔摆了摆手,他这负担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此熬非彼熬,只愿你没有像我这么熬的一天。”
温寒摸不着头脑,不知杨晔在说些什么,瞧着夫子拿着戒尺往下来了,他连忙闭上了嘴。
杨晔按了按太阳穴,振作精神,夫子走到了第二排时,他瞅见坐在自己身旁放了块铜镜在书里夹着,一会儿摸了摸眉骨,一会儿又顺顺鬓发,一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模样。
他嘴角抽了抽,这人未免也太自恋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
一上午的课夫子几乎没让人休息,有秀才想要上茅房,可是课室里都在认真读书,也不好意思打断大家去上茅房,硬生生是憋到了下学。
中午吃饭休整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学生有自带饭菜的,也有早早把粮食送来县学,交了些钱让县学里的妇人做的,还有就是家住县城自己回去吃的。
温寒自己带了饭菜,李橙下学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府上的仆役便把热乎的饭菜送来了。
仆役把一大食盒的饭菜布开,有肉有汤,其间还有凤香楼的腐竹,李橙见他在看自己的饭菜,道:“杨兄要回去吃饭?不如同我一起,算是答谢你今日一脚之恩了。”
杨晔笑了一声,课上为了提醒他夫子来了,他踹了他的桌子一脚。
“不用了,家里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若是李兄有心,倒不如告诉我你那铜镜在哪儿买的。”杨晔先前瞥见那镜子做工精湛,且还照的挺清楚。
李橙翻出自己的镜子递给他:“杨兄若是喜欢,拿去便是,我家中多的是。”
“怎能无端收李兄的东西。”
李橙却是把镜子硬是塞给了他:“你便拿着吧,正巧我想吃福禧斋的山楂糕了,家里的仆役懒惰,时常去都卖完了,杨兄若是能为我带上一块那便好了。”
杨晔收下镜子:“成交。”
县学在城东,福禧斋在城西,杨晔快步回赶也走了得有一刻钟,刚进云街没走上两步,远远便瞧见福禧斋外有个脑袋在往外头探。
他连忙上前去,人也迎了上来:“饭、饭菜都做好了,就、就等你了。”
杨晔从身上拿出那块铜镜放到阿喜手里,旁若无人的牵着人往回走。
“哪里来的小、小镜子?”
阿喜前后两面儿翻着瞧,眼睛亮晶晶的。
杨晔道:“是同课室的学生换给我的,我瞧着还挺精致,想来你会喜欢。”
阿喜动了动眸子,颇有些爱不释手:“县学里的学生都是男子,怎、怎么会有男子用这些东西?”
杨晔挑了挑眉毛,这富家公子的爱好,谁又能摸得准。
进小院儿里匆匆吃了午饭后,杨晔包了份两份山楂糕,又急着步子往县学里赶去,这会儿课室里的学生大都吃了午饭了,有人正在小睡,也有在抄写上午徐夫子布置的文章。
杨晔把糕点给了李橙,又拿了一份给温寒,正在看书的温寒受宠若惊,糕点没吃,小心翼翼的放在篮子里,也不怕杨晔笑话,直说要等着回家带给母亲吃。
现下成了小三元,他们远岩山也有了面子,村长带着村民集资送了好些东西到家里,又有牛车师傅免费捎带他进县城,之后月里还能领到朝廷发放的钱粮,日子一下子便好了许多,背脊也能硬朗起来了,和一众秀才话也多了些,中午些时候,还有老秀才来找他说学问,他也能大大方方的与人说谈。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了得有一个月,杨晔每日循规蹈矩的上学下学,中午跑着回去吃饭,晚上赶着回村,早上又赶着来,慢慢入冬以后更是不方便了,天寒地冻的,县学却也不改上下学的时间,县城里的学生也便罢了,住在村里的学子可是吃尽了苦头,偶遇下雨的日子,来时鞋袜都是湿的。
杨家到底条件不错,虽然住在村里,倒是也不至于那般狼狈,即使如此,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杨成还是提出想在县城里买一处房子,现在城里生意做的好的,谁在县城里没有落脚处,而他们家更是不一样,还有一位廪生在。
杨晔读书深感不便,自然是很赞同大哥的想法,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迟早都是要在县城里落户的,于是两兄弟把福禧斋这差不多两年的收入给清算了一通,现下已经攒了得有二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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