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些时候,杨晔叫了黄进对账本儿,两人对了接近一个时辰才算完,两人收拾账本的间隙,小六来喊了一声:“杨先生,邢猎户送野味来了,叫你去结账呢。”
邢槐去了好几回酒楼,大伙儿都知道两人认识,倒是连带着对邢槐也挺客气的。
杨晔到后院儿瞧了一眼送来的猎物,都是些小东西,但是有四五只,他按照酒楼的价结了一两银子给邢槐:“今儿的货不少啊。”
“入冬不如以往了,这攒了些时候的,恐怕今年再送上两回就差不多了。”邢槐在后院儿里洗了个手,又道:“我留了只野鸡给你,下工的时候记得带回去。”
杨晔道:“好生生的怎又送这些贵重的东西?”
“今天不是阿喜的生辰嘛,秋荷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就不过来了。”
杨晔恍了一瞬的神,他竟是一点不知阿喜今日生辰,只知阿喜年岁,一直不知确切的日子,若非邢槐提起,他怕是要糊涂过去了。
送邢槐走后,他正要去找黄进,没料到黄进先道:“下午要先走是不是?”
杨晔无奈道:“偷听谈话可没礼数。”
“得了,你去吧,换我有这么好看的夫郎在家里,我才舍不得出来上工。”黄进好笑道:“你是不知街角那个姜老爷,花了大价钱接了个小哥儿进门,那小哥儿生的水灵灵的,姜老爷欢喜的是日日都要人陪着,结果前阵子去外县做生意,也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小哥儿竟然跟别人跑了。”
“你可要把你家里那小哥儿看紧些,别教哪日回去找不着人了。”
杨晔撑了撑眼皮,他才懒得和黄进在这里说人笑话,别人不知现在他有多着急想回去。
这些时日他和阿喜有诸多不快,阿喜处处躲着他,往日里下工就迫不及待想回去的小家现在变得十分冷寂,他早不想再这般磨搓下去,现下只想买些好东西回去,借着生辰哄哄阿喜。
“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先走一步。”
他匆匆收拾了一下,提着邢槐送的那只野鸡往一品香去,阿喜爱吃甜食,糕点很合他胃口,可又怕贵总是叮嘱他不让买,今儿要是能吃到准会高兴。
第24章
阿喜劈了一上午的柴,午饭吃了后,瞧着赵勇还没来取腐竹,估摸人是不会来了,刚把屋门锁上,背着背篓出小院儿又瞧见赵勇来了。
“得亏我跑的快,不然你就不在家了。”
赵勇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倒真像跑着来的。
阿喜客气了声把人请进院子,没让人跟着进屋,倒了杯水让赵勇在院儿里歇息,他进去取腐竹。
十斤的腐竹不重,但是量看起来多,方才劈了柴,院儿里横竖着不少碎木头,他小心抱着腐竹没注意脚下,一脚下去踩到木头上滑了一跤。
赵勇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杯过去扶人,阿喜眼疾手快先把腐竹塞到了赵勇怀里,自己赶紧爬了起来,腐竹没摔坏,倒是他的手被木签子划了一条口子。
“阿喜,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你看看腐竹有没有坏的,坏了我跟你换。”
赵勇不甚在意腐竹,放去了一边的凳子上,转头瞧见少年修长的手指上划拉的口子冒出了血,他惊了一声,干忙从身上掏出一条手巾。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快,我给你包扎好。”赵勇说着大大咧咧就去拉阿喜的手,阿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开,赵勇只抓住了衣袖,袖子宽大,拉扯之间就滑到了阿喜的手肘处。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又细又白,衬的小臂上那颗红色的孕痣是越发的绮丽惹眼。
阿喜慌乱之中推了赵勇一把,赶紧把自己衣服扯下。
赵勇目光痴愣,他第一眼瞧着阿喜便觉得他漂亮的不像个乡下小哥儿,如今近距离接触,那白皙的皮肤,骨形好看的十指更是让他心跳不已,乡野人家哪里生的出这么好的小哥儿来。
这些年说亲的人不少,一直没有他瞧得上眼的,好不容易看上个小哥儿却是嫁了人的,他为此还懊恼了许久,即使成了有夫之人,但并不妨碍他上杨家取腐竹时看见阿喜的高兴劲儿,如今阴差阳错之下看见象征哥儿贞洁的红痣还在,他一时间心里起伏的厉害。
“阿喜,你……跟你相公还没圆房?”
最隐秘的事情被戳破,阿喜既羞愧又愤,恼怒赵勇一个大男人没羞没臊把这些话摊开来说,他冷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见突然发怒的少年,赵勇没生气,反而觉着是阿喜嫁给了书生过的并不好,当下硬着气道:“阿喜,不瞒你说,我打第一眼儿见着你就想娶你,但是知道你已经嫁人不敢逾越,不过我见你过得并不好,那书生娶你回来又不碰你,根本不懂得怜惜你,我不在意你嫁过人,你愿意跟我吗?”
阿喜错愕,他之前总觉得赵勇每次来取腐竹总是时不时的在打量他,带着些东西送给大哥大嫂,再借着由头分给他,当时他只觉得这人大方爽朗,没想到却对他抱着这门心思。
家里现在又没有人,他心里慌乱又害怕,板着脸做出很凶的样子,疾言厉色正要回绝之时,只听院门砰的一声响,阴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跟你走?你又是什么东西”
两人皆是一惧,回头便看见杨晔阴沉着脸站在门口,那双眼睛似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滚!以后别让我在杨家看见你!”
赵勇无端感觉后背一凉,当场被人撞见这种事儿,就是个大男人脸上也有些臊得慌,自知撬人夫郎理亏,灰溜溜的钻了出去。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阿喜和杨晔两个人。
杨晔看着静默不说话的阿喜,心里乱七八糟一团,今天黄进的话突然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还只当是笑话听了,要是今天真晚回来一步,他家里的人恐怕还真跟人跑了。
无声中他就是气,也就隔阂了几天,小朋友却连下家都找好了,他语气有些恶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喜捏紧自己的手指,他不知杨晔方才的那声厉斥,到底是说他还是说赵勇的,他张嘴想解释,可是看见杨晔那双冰冷的眼睛,心里也冷,既然不会接受他,又何必再管。
如今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情绪在里头,他干脆不解释,只道:“这重要吗?不、不是你一早就让我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
“我是说过。”杨晔眉心紧锁:“可是他不行!遇事就逃跑,能是真心对你吗?”
阿喜冷硬道:“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选择!”
杨晔被堵得哑口无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忸起来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招架,他心烦意乱的很,一把扣住了阿喜细弱的手腕:“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阿喜不觉被紧紧抓住的手腕痛,心里的痛楚远超过皮肉,他红了眼睛,使劲去推杨晔:“你放开。”
“以后不准跟他再来往!不然就把你锁在家。”
阿喜被沉郁的吼声吓得颤了一下,他咬着下唇:“我、我讨厌你!”
杨晔心下一窒,片刻恍神之间,阿喜挣脱了他的禁锢拉开院门跑了出去。
入冬的风吹的人无端发冷,杨晔在院子里站了不知有多久,从来没觉得有那一刻像这么糟心,阿喜说讨厌他,想必是真的讨厌了,否则那么温顺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会咄咄逼人发那么大的火。
砰的一声,他把一品香的糕点砸了一地。
他也真是气疯了,恍恍惚惚的在屋里坐了两刻钟,时至今日,终于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失魂落魄。
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屋外的温黄阳光竟变成了灰沉之色,冷风裹藏着雨丝,吹进人后脑勺能让人打颤,杨晔醒过神来,顿感心慌,方才阿喜哭着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拎了把伞匆匆出了门,只愿阿喜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心间骤然间就落定了个想法。
阿喜原是要去山上拾柴火的,但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着,他漫无目的的走到山脚下,寻了块石板坐着,眼见着天色一点点变沉,心也跟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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