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只笑,没应答他的欢笑话。
“饿了,吃饭。”
张放远笑呵呵的,赶忙跟上许禾的脚步,两人回摊子上把背篓塞到了摊子后头,又拿了块白纱布将摊子上的肉都给盖上,两人这才一起出肉市,到外头的凉亭去吃饭。
天热肉市里越发没办法下嘴吃饭,屠户们都往外头蹿了,有的家近的看没生意径直都回家去吃。摊子就那么空着,也不怕有人敢进去拿东西。
像是菜市一类的地方兴许还有小偷敢进去摸顺点,肉市是决计没有贼人敢进去的,一帮子拿刀拿棒的屠户,动起手来谁晓得手还在不在。
两人午饭吃的早,先霸占到了个凉亭小桌。许禾见着张放远摆开了饭也不着急吃,反而是先数起了钱。
沉甸甸的装一袋子,取出来登时轻松多了。他埋着头一个个的数,拢共有四百八十文。
许禾又算,抛开摊位油纸拌料还有肉的成本大概一百七八文的样子,还有剩个三百文!
纵然是个不露情绪声色的,许禾此时也笑了起来,他一天竟然能挣这么多钱!以前卖菜一天行情好的时候才几十文,这可翻了好多倍。
还得是投入高,收益才高的了。
许禾决定回家在多下点成本!等等,但是得家里寻买一次牲口才有这些东西啊。他下意识回头去,张放远夹过来的白菜差点怼到了他脸上。
“小心着些!”
许禾张嘴吃了菜:“家里还剩半个猪头,晚上能卤的东西可就不多了,若是去别的摊子买猪下水可就贵了。”
“対了!咱们的猪下水是毛猪价格买进的,那利润比三百还多些才是!”
张放远瞧着人是全然陷在赚钱里出不来了,将他的钱重新装回了兜里:“先吃饭。摊子上还有别的能做卤,待会儿吃了饭回去选总行了吧?”
许禾点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吃饭,午饭两人吃的简单,一个小白菜,还有许禾先前泡的笋子辣椒萝卜,带了一些来下饭吃。张放远吃了两口脆萝卜,凑到许禾身前道:“许大厨今下挣钱了,小人的工钱是不是也该涨涨了。”
“嗯?”许禾闻言眼里挣钱的亮光顿时就敛了起来,忽而变得谨慎:“你要涨钱作何?有什么想买的?”
张放远倒也不是有心要钱,就是想在人高兴的时候提点子要求,正要开口,却又没想到人略做了思索,一本正经道:“可以,下回你要买东西我多给你五文。你能随便花。”
“……”
街边上要一天饭行情好的时候都能有十文。
又见许禾的小脸儿上大写着理解、通融、大方几个词儿,他竟是无从开口。
“怎的?嫌少了吗?”
张放远立马挤出了个笑:“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谁家成了亲的男人还能像他一样自由支配足足五文的!
“其实钱涨不涨都不要紧,我时下有吃有穿有住的,要紧是家里要用些什么还得采买齐全。我们是不是应该买……”张放远又凑过去,眨了眨眸子。
许禾吃饭鼓着的一动一动的脸微顿了下,他自然是知道张放远想买什么,挣钱了确实也比平日耐心大方了很多:“多少钱?”
张放远眉头微挑,伸出了五根手指。
许禾眼睛骤然睁大,那东西显然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虽说不知行情,可他也知道不能才五文钱,便是盛物的小瓷瓶也不止五文。
可五十文也实在是太贵了,这寻常人家哪里用的起啊。怪不得一些人家都不愿意娶小哥儿过门的,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隐情在里头。
“这么贵?”
张放远干咳了一声:“要不你去买也成。”
“我没那意思,你从卖肉的钱里拿便是了。”
他哪里懂那东西,不知好坏识不得货不说,也不可能一个小哥儿往花楼里蹿啊,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再者那头鱼龙混杂的,怎么找人买都不知道:“这回买一个就成了。”
眼见许禾答应,张放远还没来得及美,闻言忍不住道:“为什么啊!”
许禾也急了:“一次买几个岂不是一天的钱都白挣了!”
张放远咽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可是买的多才能实惠啊。两个便宜三文,四个便宜八文!”
许禾微有动容。
“左右是要用的,一次性多买些既能实惠,又省的三番五次的跑。虽说也是开门做生意,可老是过去人家记熟了脸暗地里也要说嘴笑话是不是?”张放远乘胜追击,说完又放大招:“要不还是你去吧!我嘴笨也不会讲价,你去指不准能更便宜些。”
许禾红了耳尖,连忙道:“算了,也、也不能什么都我去买,你多买点东西练着以后就会讲价了,你看着买吧。”
“那好吧。”张放远临危受命般:“买贵了你别怨我。”
许禾点了点头,捧着饭碗又四下看了一眼,见周遭没什么,更没有人注意他们俩,这才放心的把饭给吃完。
吃了饭张放远兴高采烈的回了摊子,许禾却一改先时挣了钱的喜悦,有点焉儿巴巴的,回了摊子就霸占了张放远的躺椅。
椅子张放远坐上去还显得局促,许禾坐着便显得十分宽大,在上头睡一觉都不为过了。
“现下没什么人来买东西,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张放远生怕人变了卦,回摊子就取了钱要往外头跑。许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一般:“你去吧。”
看着人走了,他拾了扇子拍打着苍蝇,寻摸着明儿取点干艾草来烧着驱赶蚊虫去去腥味儿,又寻检了一番摊子上剩的肉。今儿卖出去的都是些肥肉和五花,猪下水都还在,小肠、猪肝儿、腰子……
许禾瞧着只有猪小肠能卤,旁的就罢了。另他又瞧中了猪脚和猪尾巴,还有猪舌头,外在还能卤排骨!
今天的素菜也好卖,既是卤肉也换了样式口味,那菜也索性换上一换。
时下村里早一茬的豇豆已经长出来了,浅豆绿的豇豆长条细根儿,最是脆,适合浅晒一下泡酸豇豆,也适合炒菜煮稀饭吃。
不过豇豆嫩,村里人家会觉得没长成熟就吃会舍不得摘。
他们家的豇豆点的有些迟,架了杆子后,现在还在开花出条儿,还没小指头一半粗,舍得摘也还没长出豇豆味道来。
倒也不碍事,给点钱上能摘的人家地里摘点儿,保管村里人都乐意。另外,今日用的春笋可以换做方竹笋,小根儿小根儿的卤来味道比春笋还要好上一些,家里搬的有几斤,不必去寻了。
就是可惜没了鲜木耳,今朝好几个客人都说好吃,看来到时候只能用家里攒着的干木耳泡发了再用。
见明日出摊儿又有的侍弄,他就满意了,暗暗想着能快些回家去下卤。
往日都是他劝着张放远多摆会儿摊再回去,今朝太阳偏西落到青腰峰上就催促着人回了。为此还答应了张放远若是在出城的路上遇见卖鱼的老翁就买一尾鱼回家去。
要拿今儿中午吃剩下的脆泡萝卜去煮鱼,许禾也一并应了下来。
两人赶着马车回到村里时,晚霞染了半边天,晚风习习,张放远翘起脚,松扯着缰绳,正闲想着夜里的口福。
“今儿村里怎么瞧着比以往热闹?”
张放远闻声扬长脖子,还真是,村口的胡家院儿里吵吵闹闹的。
“过去瞧瞧?”
许禾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但是马车还得从人家屋边过。
马儿行过去,张放远一眼就瞧见了撇着把刀在腰间的衙役,不必过去,他都晓得怎么回事:“催收赋税的来了。”
“哪户人家的?回家去准备着,缴纳人口税和徭税了!”
两人还没有开口,倒是衙役先行叫住了人。
“今年徭役税和人头税一起交?”
张放远坐在板车上问了一句。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张放远一眼,対其没有下车恭敬与之対话的态度微有不满,厉声道:“朝廷的诏令如此,还与尔等小民言说不成。让你回去准备着便准备着,怎那般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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